说完，她向后退了两步远离艾伯特，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我也是奴隶。”
“你……！”
艾伯特面色愤怒的看着芙妮娅，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把芙妮娅当作半精灵或者野蛮人这样卑贱的异族看待。
毕竟如果卑贱的异族拥有他从未有过的天赋，摧枯拉朽般的打败了他，那么他又算什么的？
猪狗？
艾伯特一直忽略的问题，被芙妮娅赤裸裸的揭开了。
芙妮娅淡然一笑，继续问道。
“那么四皇子殿下，在你眼中，我这个异族奴隶和你这个贵族又有什么样的本质区别呢？我会悲伤、会高兴、会生气，那些异族、那些奴隶也是一样，而你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他们的价值否定了，你又算什么呢？”
“……”
艾伯特注视着芙妮娅一会。最终，他叹了口气，对少女说道。
“我说不过你……卡拉达那，我会警告他把奴隶放掉的。不过天鹅骑士团是不可能停手的，洛希里斯境内没有土地、食不果腹的农民太多了，没有从野蛮人那新抢来的土地，他们都得饿死。”
“真的一定要去野蛮人那抢吗？”
“你什么意思？”
“谁把他们本该拥有的土地拿走的人，就去谁那把土地抢回来不就是了吗？”芙妮娅勾起嘴角说道，笑容中带着一丝彻骨的寒冷：“内部矛盾就永远不要想着转化为外部矛盾，再说了，即使农民们从野蛮人部落那拿到了土地，又能维持多久呢？”
对于这一点，异世界恐怕没有人比芙妮娅更了解了。
因为前世，她见过无数这样的例子。
某些人，总想着自己国家成为世界霸主后，自己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可是，这可能吗？
人的欲望,就像从高山落下的滚石一般,如果你不给他一拳,他永远不会自己停下来。
即使一个国家成为了世界霸主，获得了全世界的资源和市场，那又对普通人有多大改变呢？
奴隶主见你好欺负，还是会慢慢欺负回来的。
日不落帝国作为有史以来第一个世界霸主，它的国内照样存在贫穷、存在童工、存在饥饿。
维多利亚时代，日不落帝国作为霸主的同时，伦敦童工的死亡率，是世界第一。
它能成为世界霸主，靠的本来就是对普通人更加残酷的压榨。
至于那些抱有这种想法的人，那就更加可笑了。
且不说不敢仇视压榨自己的人反而去仇视一群陌生人，是什么样的懦夫。只是奴隶主们有新的奴隶可以压榨后，他又真的会放过你吗？
谁会嫌弃自己奴隶多？
不敢和欺负、压榨自己的人做斗争，反而幻想着奴隶主在获得新的奴隶后会对自己这个“老奴”大发慈悲，让自己过上稍微体面些的生活，这是多么无知、幼稚，让人忍不住鄙夷的想法。
罗马帝国征服地中海，抢到了无数的奴隶与财富，按理来说，那些老奴隶的工作有了新奴隶帮忙分担后，日子应该能过的轻松点了吧？可是为什么还会有斯巴达克起义起义？
是抢的东西不够多，还是说抢来的东西，全都被元老们吃下了？
要知道不久前，罗马才刚征服希腊，抢到无数财富。
这个道理放到异世界也是一样。
苦难只会去找最无力的人。
农民不去反抗，即使天鹅骑士团夺下大陆尽头的土地，农民跑来大陆尽头耕作，下一秒，贵族照样会一路跟到大陆尽头，夺走他们的一切。
然后，那些农民又能跑到哪？
总归还要面对根本矛盾的。
而艾伯特，虽然听不懂什么叫内部矛盾外部矛盾，但芙妮娅话语中的意思他确实是领悟到了。
良久，他声音干涩的说道。
“你可真是个疯子……”
“一般般吧。”
说着，芙妮娅吐了口气，内心有了决断。
她不愿意就这样融入这个世界。
她要发出自己的声音，将这个世界改造成她理想中的模样。
要不然的话，这SSS+的天赋放在自己身上还不如喂狗。
“你在拍卖行救我一命的恩情我记住了，因此，契约里的十万杜卡勒金币我会自己还的，在还完之前，我依然接受你的命令。不过还完后，我就要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做什么？”艾伯特皱眉道。
“做某人不愿意帮我做的事情。”芙妮娅说着，伸了个懒腰：“俗话说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既然某人靠不住，那位就只能靠自己了……”
艾伯特眼中闪过一道冷光，问道：“会妨碍到我的事情吗？”
“或许会，或许不会……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芙妮娅耸了耸肩道。
艾伯特听到这，手指下意识握紧成拳头，脑海中开始权衡着将芙妮娅在这里杀死的得失。
毕竟，一个他不受控制的灾厄魔女，实在是太可怕了。
前世的教训他还记在心里。
似乎察觉到了艾伯特的想法，芙妮娅笑着说道。
“我劝你冷静一点哦，艾伯特。毕竟一来，瓦伦丁大师对我这个学生还是比较看重的、二来，我身上还有知识之神托特冕下的神眷、三来，这些天里我也学了不少可以用于逃跑的魔法，不然我会来这里和你开诚布公吗？”
“你……！”
“这里，我还要谢谢艾伯特你帮我发现我那SSS+的天赋。”
艾伯特闻言，内心不由得苦笑。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半个月前所做的事情，居然会给自己带来这样的结果。
“嘛，不过你也别灰心，至少在没还完十万金币的当下，我还是你的女仆不是吗，四皇子殿下？”
芙妮娅说着，双手提起女仆装的裙摆行了一个提裙礼。
“那么再见了，主人大人~”
“等等！”
艾伯特叫住了准备离去的芙妮娅。
“我是重生者的事情，你会说出去吗？”
这件事是他此生最大的筹码，如果芙妮娅准备说出去，那么无论如何，今天他都要尝试将她留在这里。
“当然不会。”说着，芙妮娅耸了耸肩：“再说了，就算我说出去，又有谁会信呢？”
也是。
艾伯特内心想道，然后摆了摆手让芙妮娅出去。
看芙妮娅那走的甚至有些绝情的背影，艾伯特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前些日子里，那个娇俏的女孩，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我做错什么了吗？”
艾伯特的声音不禁带上一丝疑惑。
为什么芙妮娅会冒着如此之大的风险，为了一群低贱的奴隶、异族，跑过来和自己决裂？
为什么芙妮娅性格会突然出现这么大的变化，言辞激烈到连他都差点承受不住。
这还真是之前那个芙妮娅吗？
艾伯特苦恼的摇了摇头，回到书桌前提起羽毛笔。
“卡拉达勋爵，近日听闻您有虐待女奴的癖好……”
虽然不知道芙妮娅为什么要那么做，但救下几个女奴对他来说只是小事，答应的事情还是帮她做完吧。
……
……
另一边，芙妮娅雇了俩马车回到法师塔。
一路上，少女的内心无比自责。
她知道，她对艾伯特有些过分了。
艾伯特只是这个世界的土著，无法理解她的想法也情有可原。
可是，她必须和艾伯特进行一场彻底的决裂。
不然的话，再这样沉溺在艾伯特的关怀下，每天过着名为女仆，实为大小姐的生活，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不切实际的想法能坚持多久。
毕竟改变世界什么的，实在是太困难了。
而且稍微后退一步，就有艾伯特所提供的，无忧无虑的生活。
她必须将自己的退路斩断。
艾伯特对于她来说，只能是一份工作的提供者，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回到法师塔四楼，瓦伦丁大师端详了一会眼前精气神完全不同的芙妮娅，笑呵呵的说道。
“不错不错，有点样子了，是想通什么事情了吗？”
“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这样啊，看来你的传奇之路已经没有什么阻碍了啊……”
瓦伦丁大师一脸感叹的摇了摇头，想当初，他的传奇之路可要比这困难的多。
他的SS天赋看似强大，但也只满足了成为传奇的基本要求。
“那么你有什么需要老师帮忙做的吗，芙妮娅？”
“我们继续上课吧，老师。”
芙妮娅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