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然次日没来得及起,睡得很熟。房门外忽然就有人敲门。

“再不起床我就进去了。”

这话说得很怪,芽芽先一步被火药味冲醒了,把搭在夏然身上的手拿开,忽然觉得嘴边冷凉,好像被薄荷叶擦过似的,眼一睁,抬头来看,原来是侧睡时嘴没合好,一滩口水流到了夏然后背的衣服上,又顺着衣服掉到了床单上。四周仍是昏暗,这片水渍在半明半暗的室内格外显眼。

她本想先找东西来擦干净,没成想外面的敲门声带着不耐烦,加重几分:“再不开门我就进去了!”

“来了!”芽芽急应了,夏然被吵到,微白的唇张合两下,似乎在说话,但眼睛一点没开缝,如蛤蜊壳般紧闭。

芽芽不想被外人知道这件窘事,拖鞋没笈好就往门外跑,一开门,才发现客厅外的天空也是黑乎乎的,只有微弱的一点晨光,太阳还被挡在山的那头。

“早啊,温沁阿姨。”芽芽面色微红,低头不看她,这时想起嘴边可能残留的水渍,暗骂自己粗心没随手擦擦,更不知道干透了没有。

“他没醒?”

“还睡着。”

温沁拉了她的手往外牵:“你先跟我出来!”

芽芽跟在她身后,抬手擦向嘴角,还好,水渍已经在脸上风干了,虽略有干腻的触觉,但外表上应该看不出来。

温沁把人拉到走廊,尽量远离希尔的房间,当即质问:“你昨天对夏然做了什么?”

芽芽心虚,恍然间想起昨天晚上,阳台边上的响动——原来是她吗? 芽芽抬眼瞄她。那张没化妆的脸掺着夜的昏黑,眼皮下是一圈不甚明显的暗圈,闭起的嘴有点嘟起,但不明显,唇角还有一枚肉眼可见的牙印,像是刚咬的。

脸色严肃,一看就是来兴师问罪的,而且因为掌握在实质性证据,所以问话的底气十足。

但如果她真是问心无愧的话,又为什么要忍到今天才来问罪呢?当时就应当冲进去,打断她才对。

温沁重问道:“说话!”

“哥哥这几天失眠。”芽芽认定她并非全占理,气势增长,回话也硬气了些,“我只是帮他睡得快点而已。”

温沁秀眉微凝,质问道:“然后看他嘴有点干,顺便帮他润一下是吗?”

她本只想稍微提点对方而已,但看她玩忽不灵的态度,压了一晚上的躁气也窜了上来。

“那温沁阿姨为什么要在窗户边上偷看呢?”芽芽不答反问,“既然看到了,觉得不对,当时为什么不上来说?”

温沁骇然,神情微变,但只是一瞬间:“我只是不想让你难堪而已;而且,相比于我的两个女儿,夏然无条件的相信你,如果知道你对他用这些手段……我不想看到你们感情变坏——更不希望看到它变质。”

芽芽顿时没了底气,心底里的那份惊慌却不显在脸上:“你来就是跟我讲这些?”

“我是希望你收敛一点!”温沁双手抱胸,气闷道。

“我以后不会再这样。”芽芽服软了,但语气仍然硬挺,“倒是温沁阿姨,你能解释下大半夜不睡觉,爬到阳台上偷看别人吗?”

“因为你莫名其妙的跑到了别人的房间,而且还没出来!”温沁冷静道,“你不是小孩了,这样的行为很难不让人怀另有所图。”

“骗人!”芽芽坚定道,“明明是你自己有奇怪的想法吧?只是刚好看见了我而已!”

“我!”温沁才要反驳,希尔的房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了,披散着长发的希尔打着哈欠从里边仰头走出来,眼睛还没全睁开。

芽芽和温沁一齐看向她,希尔睁眼一看,三人愣征在原地,片刻后,大脑当机的希尔才问:“你们在这里干嘛?”

“上厕所。”两人的声音出奇齐整。

希尔点点头,随后又问:“温沁你房间不是有厕所吗?”

“堵住了。”温沁说完,走回房间,芽芽也跟在后头。

“好奇怪……”希尔看她两的样子在身后嘟。

是因为抢厕所吵架了吗?两个人的表情都好怪,像吃了火药似的……

另一边,迷难的制药室内,整洁的机器轰鸣作响,铁皮与玻璃镶嵌而成的药罐里,红色的血液与草汁发生着剧烈的反应,迷难通过透明的玻璃板集精会神地注视着。

终于,在玻璃罐里红的绿的液体被热化成了蒸汽附着在玻璃上,待冷却后,反而成为了无色的气体。

“太神奇了!”穿着一身白色密实防护服的迷难将气体压缩到一只气瓶当中,兴奋地来到南林面前,与他隔着玻璃罩子说放。

“你的血太神奇了!竟然变成任意的毒药!”

南林被关在玻璃罩子里又扣住手脚在椅子上。他为了不让温沁从自己嘴里探出情报,把耳朵毒聋了,现在只看到迷难的嘴角在欢快地蠕动。

“傻B玩意儿。”南林冷笑一声,半边嘴角抽搐般扯动一下。

迷难对他的低劣的辱骂并不在意,笑着拉过来跟玻璃罐子相连的气管接进玻璃囚房的换气孔,将研制出的气体通入其中,迷难见此情景,被捆绑在椅子上的四脚胡乱挣扎,但因为金属环的束缚,他的扭动像蛆在地面上打滚一样可笑:“MD!别放进来啊!会死人的!”

迷难全当没听见,东西跟厕所捡回来的玻璃渣上的东西一模一样,弄不弄得死人,他还能不知道吗?

南林屏住呼吸,直憋得两只眼睛爆出红丝,最后忍无可忍,猛的吸了几口气……

没有异常行为,整个人还平静了不少,就是看自己的眼神……迷难想抹抹眼睛,手很自然地打在了防护罩上,索性在防护罩的眼窗上擦了两下。

迷难知道他听不见,拿来一块平板,划到备忘录,在上面写上:把耳朵恢愎。

南林混杂着暖味感情的双眼闪过几许挣扎,被绑在椅子上的手脚微微扭动,但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迷难手上的平板。

良久,一切归于平静。

“啧!难道这药不是让人听话的吗?”迷难扭头看向身后的玻璃罩子,正自疑惑,身后的玻璃囚房却响起了如机械般硬化的声音——“好了。”

迷难大喜过望,扭回头,忙走上前几步:“能听见了?”

“能。”

“那么,解药怎么配置?”

南林刚要开口,迷难转念一想,又忙改口问:“不不!你们背后的人——是谁指使你们干这事的?”

“望复生。”

“望复生是谁?”

南林才要开口答,迷难又觉得这药可能是极大的副作用,觉得还是先问解药的比较好,又改口道:“不!夏然中的毒,解药怎么配置?”

南林照常如木偶一般开口,说出一大串药名和用法。

迷难打开平板的录音,正认真要记,忽然觉得这不失为一种圈套,万一他装傻骗自己,而只是会读唇,给自己来个将计就计,那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吗?

“停!”

迷难勒令他闭嘴,穿着防护服的手撑在下巴上,眼睛盯着他,却似在自言自语:“该怎么证明你不是假听话呢?”

南林不假思索道:“比如让他做一些很丢脸的事……”

“欸!”

迷难眼前一亮,手隔着厚厚的防护服相击在一起,发出沉闷的低响:“好办法!”再看对方的双眼,内里神彩黯淡,那股刚被抓进来逝死不说一个字的傲气,已经成过去式了。

“也是,对于你这种自尊心很强的人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把脸丢光!”迷难掩饰不住心中忽然冲起的兴奋,从外面按下了给他打开手脚铐链的开关……

夏然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了。

芽芽在流哈喇子的地方贴了纸巾,水渍很快便干了,夏然起床什么也没发现,对芽芽质问了一通,她只说是见他失眠,耍了一点小手段……

而夏然觉得自己确实睡了一个舒服觉,晓得这借口勉强能过,而且恰好错过了中午吃饭的时间,这就让他免遭了温沁的白眼和质问。昨天晚上巨大的困惑被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也更没心思追究这点小事。

在他的印象里,芽芽的自我保护意识强,甚至有过对防范过激要对自己下刀子的想法。所以,她跟温怜镜和阮宜芸不是一个层次的。

在夏然的潜意识里,长相青涩的芽芽,就是一根安全无毒的绿豆芽,跟一楼那两棵顶着水黄色头部的黄豆芽是不能相提并论、更不能在“一起睡”这件事上同日而语。

夏然怕出去见到温沁,遭她质问会尴尬,干脆就拉着芽芽一起在房间里打起双人小游戏。

而温沁……她在复盘今天早上暗流涌动的争吵画面。

长这么大,她吵架从来没有吵输过,而且还是在自己的主场,对手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她当时就应该用能力,直接一句:“你昨天晚上想对夏然做什么?”直接薄纱对方!

可现在晚了,芽芽缩在夏然的房间不出来,而特意等在门口狩她,要继续今天早上未了的吵局,又显得自己太过小气……

“啊啊啊!”温沁埋进被子里,纠结地呜咽起来。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大度的人!她从来不在女人吵架和孩子叛逆这些方面生气,是因为从来没有输过而已啊!!

现在输了这一回,倒成了前半生的胜利路上一个亚军杯,是一个污点,而芽芽的年龄又把这污点放得像坑洞一般大……

真不甘心!

温沁从被子里出来,拿起手机看一眼,密密麻麻的九九加信息,但却没什么精神做。

这时,迷难敲响了她的房门:“小姐,我想给大家抽个血。”

“抽血?”温沁边问边来到门外,只见迷难提着一只医药箱恭敬地站着,“抽血干嘛用?”

“因为……我怕那毒有传染性,所以想抽血检查一下。”

温沁点头,提议说:“既然这样,那要不做个全身的检查好了。关南林的那个药室不是刚好有检查的仪器吗?”

“不用不用!”迷难连连摆手,“只要抽个血就能检查出来了……药室现在太脏不能进去。”

温沁注意到他神色不太对,略有慌张,且额头上的头发全沾成了脏辫似的条子:“你很热吗?流了这么多汗,脸也很红……”

迷难捏着兰花指,揩掉额头上的汗,微笑道:“在药室一直穿着防护服,闷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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