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芒种呈上的这几日脉案和药方,又问了几个问题,王九渊极为后悔,自己是不是对这个妹妹太放心了一些。

最开始的脉案是四天前,根据上面记载,谢鸣珂至少三天前就有了异样,但她自己并没有察觉出什么,身边伺候的小丫头涉世未深,自然也没有发现。

谢鸣珂房中贴身的丫头一共三个,最大的芒种也才和她同龄,最小的寒露今年也才十岁,说出个子卯寅丑让她们以此办事还行,但论照顾人的经验,还不如已经出嫁的冬雪。

最开始谢鸣珂只是头晕气短,也就没有上心,自我感觉多休息几天即可,于是吩咐下人按照往常滋养的方子吃了几餐,又养了两天,直到身上忽冷忽热,还一直发抖,才去医馆找郎中。

郎中诊完病开了方子,吃了几天药后病情依旧没有好转,这时候谢鸣珂已经高热晕眩,出门去医馆已经不现实,这才请了青囊药庐的郎中进门看病。到现在已经烧了能有六七天,药也是按时服下,但就是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王九渊听芒种讲述完后死死攥着手中脉案,但他现在也没空跟下人计较,想了想便问道:“今日郎中可曾来过?”

芒种答道:“谷雨已经去青囊药庐请了,姑娘病重,大家都不敢掉以轻心。”见王九渊的脸色稍有好转,又继续说道:“前几日去医馆诊完后,姑娘说少爷还有数日方能休沐,让我们不必去打扰,等您回来时她的病早已痊愈。”

王九渊冷冷的看了芒种一眼,并未多说什么,平复一下心情后唤来小满,对他吩咐道:“你拿着我的名帖去颜府一趟,先生家中应当还有冰敬存余,他虽然去了京城,但师娘还在府上,你同她老人家把事情讲明,取一些冰回来。”

现在已是八月,正值秋天,市面卖冰的铺子已是极少。但阜县此处多有大儒名宿居住,他们年轻之时多是官员,因此每逢夏冬两季,朝廷都会赐下对应品级的冰和炭,而这些名宿中又以颜思弓的品级最高。

小满得了名帖,立刻动身前往颜府。

王九渊在屋中来回踱步,心中懊恼不已。从前两人逃难再到刚入阜县时,谢鸣珂也生过几场病,当时两人的年龄都小,也未曾在意过,全是靠着她自己好起来的。

如今长大明白了许多,才知晓当时行径有多险恶。

他这里干脆抢了几个小丫头照顾人的活计,煎药喂药、擦身换水,芒种到底是比其他小姑娘大了一些,知道不少事情。她见王九渊毫不避讳,先后仔细擦拭脖颈、腿脚等处,便要上前接手,却接连几次都被忽略。

芒种踌躇了一会,对王九渊小声说道:“少爷,不如您先回房梳洗一番,换身衣服,姑娘这里暂由我们接手,等谷雨请郎中到了,您再过来。”

听到这话王九渊转头,瞪了她一眼。

芒种缩了缩身子,情知这是要发火的前兆,再不敢多言,寻个位置站到一边后,老老实实的打起了下手。

谢鸣珂吃过药躺下,刚闭上眼就又有光怪陆离之事发生,这一次好友陆公权只远远看她,却始终无法上前,随后眼前景象变化,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死死控住,竟要把她生生按入眼前正在流转的景象。

她左右挣扎也无法逃脱这股怪力,全身先是如同被虫蚁一般,随后又被扔到了装满药材的温泉里,又疼又痒。比起前几次病中场景带给她的感受,更加痛苦。

王九渊在床边见她时而咬紧牙关、时而青筋凸起的样子心痛无比,却又做不得其他事情,只能一边给她擦拭脸颊一边哄道:“一会郎中就来了,咱们好好看看....”

话还没说完,谢鸣珂就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捏的王九渊也开始龇牙咧嘴。

好不容易缓过来手腕处传过来的疼痛,他又感到了一丝心酸,想来这些年自己还是没能成为她倚靠,要不然怎么都这般痛苦,却还是自己一人咬牙死撑,半点声音都不肯发出来。

正难过时谷雨带着郎中进了门,得到通报的王九渊对芒种说道:“马上给姑娘找一件衣服披上。”

谢鸣珂因为高热,躺在床上只穿了件薄薄的内衫,芒种招呼另外两个小丫头一起上前,这才把她支起来套上了外衣。

今天来的郎中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先是仔细打量了一阵谢鸣珂,随后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才开始把脉诊断,也不说什么结论,而是直接开了一张方子。

王九渊本就等的心急,又见郎中一副不言语的样子便直接开口问道:“我妹妹烧了这么长时间,现在到底怎样?您能不能说一说?有什么方法能让我妹妹好起来?”

老者收拾好药囊,示意他到外屋再说,等到了后才坦白道:“你妹妹这个年纪,一年发一两回烧也是正常,但以前的病症并没有彻底根除,且几年来她一直殚精竭虑,这才忧思成疾。这一场病,算是把你妹妹体内邪物都引了出来。”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有什么快速解决的法子。”老者摇摇头复道:“按时服药即可,这些日子别给她准备什么大补之物,以免伤身,另外等她痊愈之后,你可带她出去多走走,莫要总郁在家中。”说罢,便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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