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长剑贯穿他的胸口,鲜血汩汩,染红了衣襟。
他苦笑了一声,缓缓栽倒在地。
看来他短暂且并不算精彩的人生就要在这里谢幕了。
玲芸握住剑柄的手微微颤抖,她愣愣地看着地上有出气没进气的齐禾,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阵恐慌。
“为什么没有消失……为什么……”
“是假的!都是假的!”
漆黑的魔念从她的身上升起,如同浓密的乌云,瞬间遮蔽了一片天地。
阴风怒号,厉鬼凄吼,浮云观周围仿佛成了人间炼狱。
“去死!都去死!阻拦我寻找先生的都得死!”
玲芸咬着牙抬起手中的剑,当她用剑指向地上的齐禾时,长剑却猛然颤抖起来,差点脱手而出。
“连你也要阻拦我!!!”
她用力握紧剑柄,目光死死地盯着手中的长剑。
剑身流转着一层光华,这是先生送给她的剑,陪伴了她数百年的岁月,如今也要弃她而去了吗?
“嗡——”
剑身不停地颤抖,一抹霞光自它身上亮起,以它为中心,剑意缓缓扩散,短暂地驱散了浮云观范围内的阴云。
玲芸愣愣地看着它,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醒了!”
“嗡——”
剑身发出嗡鸣,似是在回应她的话。
自从四百多年前,长剑孕育的剑灵便陷入了沉睡,玲芸心中清楚它亦是无法接受齐禾消失的事实,自那以后她便很少将它唤出,即便要使用也从未将它唤醒。
剑之意,锐不可当,驱魔辟邪,剑意出的那一刻便削去了她身上大半的魔念。
“看来你是来助我诛除心魔的。”
玲芸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握紧长剑便要向齐禾砍去,那笑容令人不寒而栗,像是要将他剁成烂泥一般。
剑灵闻言顿时急了,不断抗拒地颤抖着剑身,想要从她手中脱出。
“不、不要……是先生。”
略显稚嫩的声音在玲芸脑海中响起,听起来急得快哭了。
只是玲芸听完脸色有些发冷,她僵硬地看着手中的长剑。
“你被他骗了,他不是先生,是心魔!”
“不、不对,先生不是……不是心魔,心魔……是先生!”
剑灵很是焦急,自诞生起便少与人交流的它有些表达不清楚自己的意思。
不过玲芸却是听明白了,她如同大梦初醒般抬头望了望天空,苍穹上漆黑的魔念宛如被一剑斩成两半,一半连着她,一半在挣扎。
“我、我做了什么?”
她伸出手掌,看着被龙鳞覆盖的整条手臂,又看向倒在血泊中的齐禾。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玲芸哭着将齐禾抱起,冲进内堂,鲜血顺着她的胳膊滑落,她又一次感受到了他的温度。
只是她的心却裂开了一道缝隙,一道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缝隙。
玲芸面容憔悴地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齐禾,她暂时护住了齐禾的心脉,只是心脏被刺穿即便是真仙都可以说是极重的伤势,但有差池便要身死道消。
而如今的齐禾可以说是堪堪踏入修行的门槛,身体亦是与常人无异,能撑这么久都可以说是他生命力顽强了。
玲芸并非没有可以续命的珍宝,只是那些东西如今都在寒青潭,若要回去拿那便只能将齐禾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咬了咬牙,看向悬于身侧的流萤剑。
“你在此看护先生,我去去便来。”
长剑前后晃来晃算是应下,玲芸见状不再耽误时间,化作一条青龙,施展神通腾云而去。
流萤剑缓缓飞至齐禾身前顿了顿,而后放平身子,在他身旁寻了个位置躺了下来,如同睡着了般敛起神光。
齐禾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去往了一个奇异的世界,那里妖魔横行,人类只能成为妖魔的口粮。
他不甘,也是不忍人族受此屈辱,于是拔剑而起,杀了个血海滔天!
在梦中他肆意狂歌,来去如风,杀的妖魔胆寒,杀的妖魔退让,杀得他们再也不敢欺辱人族!
直到有一天,他心有所感,于是便将手中的剑传给了一个小女孩,在她的哭声中离开了那个世界。
哭声还在继续,而他的眼前却越来越黑,意识也缓缓陷入沉眠。
再一次睁开眼,依旧是熟悉的罗帐,齐禾略微显得有些失望,他还以为闭上眼再睁开时便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呢。
“先生,你醒啦?”
温暖悦耳的声音在齐禾的耳畔响起,他微微一愣,第一时间便判断出声音的主人并非玲芸,玲芸再如何温柔,那声音中自骨子里透出的清冽却是去不掉的。
“你,是谁?”
他扭过头,不得不说第一眼便让他惊艳到了,并非因为女子澄如山水画卷般秀美的面容,而是她那双清澈明亮,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眸。
“先生怎么将妾身也给忘了,那样妾身可是会伤心的。”
她说着摆出哀怨委屈的神色,用看负心汉般的目光看着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要滴下水来了一般。
齐禾心中直呼受不了,自己这是犯了桃花劫吗?
怎么一个又一个的妖娆尤物往他身边凑呢?
“先生,妾身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她说完也不顾齐禾答没答应,便用她那如细雨般轻柔的嗓音说道。
“五百年前,有一位痴心人,她的心上人离开了这个世界,或许又未曾离开这个世界,只是远离了她。”
“可对于她来说,这个世界没了那人便如同失去阳光的花朵,失去清泉的溪流,失去天空的飞鸟,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她不甘面对自己如此灰败的一生,于是便向佛发问‘你可知我的爱人身在何方’。”
“佛没有回答她,是她的心不诚抑或是她拜的佛不真?”
“那都不重要了,五百年间皇朝更迭,她踏遍了两个朝代所有的寺庙,总有一天他们会看到她的诚心,总有一天她会拜过真正的佛。”
她说完笑容明媚地看向齐禾,眼中好似闪烁着星星。
“先生认为她见到真正的佛了吗?”
“应该见到了吧。”
齐禾有些动容,却也有些无可奈何。
他非是痴傻,又怎听不出她话中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