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菲莉娅伸出的手离开了披风的保护范围,由于只是一般织物,她的衣袖几乎一瞬间就被诅咒消蚀,整段小臂都被黑雾缠上。
“呜……!”
宛如被千虫百蛊啃噬撕咬的剧痛让她痛呼出声。可饶是这样,她依旧竭尽全力地将手臂伸得更长,抓住本来已经难以触及到的羊皮纸沓的一角。
“纠缠不休!”
魔公气急败坏地加大魔力的输出,羊皮纸沓没能承受那股骤然加大的拉力,一瞬之间就被扯成两段。菲莉娅拿着抢到的那部分频频后退,而他则望着自己手上的那部分,苍白的脸上变得青一阵红一阵:
“你竟然敢……!”
他怒吼着,全身上下都化作一团血红的雾气。漫布整座修道院的黑雾也仿佛受到了什么号令一般,全数向着这个房间涌来。昔日屠城灭国的两种诅咒夹杂在一起,保护着菲莉娅的披风以同刚才普通衣物被侵蚀的速度消失,暴露出来的肌肤也在红色血雾之下层层开裂,鲜血迸溅。
“等到你的骨头和内脏都被溶解干净之后,我会好好品味你的血液的。”
魔公暴怒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在重重诅咒的侵蚀下,菲莉娅已经成了一个血人。她摇摇晃晃地站立着,但还是没有倒下。
就在黑雾准备一拥而上将她压垮时,房间的天花板被一柱金红的炎柱贯穿。宛若一柄巨剑拦腰斩下,它熔断墙壁,将整个房间切成两截。在剧烈的爆炸和摇晃当中,菲莉娅的身体被气浪掀飞。
在令意识几乎丧失的剧烈疼痛中,菲莉娅看到一位身着银色铠甲的骑士于火光中降临。他的披风是盛燃的火炎,诅咒的黑雾触之即溃;他左右手各持一柄长剑,剑身喷薄而出的光焰璨如烈阳。
“煌炎阁下……小心……诅咒……”
“别说话了。交给我吧。”
十三圣星骑士序列第三位,“煌炎”尤里西斯·穆尔海姆朝她笑笑,然后一剑劈开跟前的黑雾。
“唔哦哦哦哦哦哦……!”
火炎烧过红黑色的雾气,其中传来痛苦的嚎叫。它们迅速地聚合,变回人形的魔公脸色极度难看,不断地以魔法生成水和寒冰以熄灭自己那身黑色羽衣上所燃着的羽毛。
眼见火焰就要被扑灭,煌炎将双剑合璧,汇成先前熔断房间的炎光之柱朝着他当头劈下。魔公虽然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再度雾化,但仍有半边身子为火焰所烧得一干二净。
“人类……!”
随着他不甘的咆哮,四散的黑雾飞快地与血雾融合。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那两种颜色的雾气就卷起羊皮纸,从建筑的裂痕中逸逃。
随着菲莉娅的倒下,圣枪结界的光芒已然若隐若现。它本身就不是防御类的武装,因而只对逃窜的魔公造成了片刻的阻碍,便即破碎消散。
煌炎骑士并没有追赶,而是快步赶到瘫倒在地的菲莉娅身边,检查她的伤势。
“银风,振作一点!修女,修女呢?”
见她已经失去意识,他面色凝重地呼唤修女。身为骑士的他并不会使用治愈法术,因此只能请求他人的协助——
“菲莉娅大人!”
“圣星骑士阁下!”
与救兵一同前来,却在圣枪的结界之外待命的优娜和洛拉院长吃力地搬开倒塌的墙壁,跑到菲莉娅的身边。洛拉面色如土地在她那骇人的伤口上伸出双手,莹绿的光芒缓缓扩散。
“不行,她伤得太重了……”
尽管洛拉已经倾尽全力,但菲莉娅的伤口仍血流如注。她此刻已经气若游丝,什么时候死去都不奇怪。
“辛苦你了。愿主引你至誓约之地,赐你无上荣光。”
煌炎骑士燃烧于铠甲和剑刃上的火焰消失了。他俯下身子,为菲莉娅祈祷着。
他深知那位魔公的强大。在千年之前的那场大战里,他所释放的诅咒曾经一瞬之间便让万人的军队溃败。就算是身为序列三的自己,也绝对没有办法在没有圣星武装的情况下与他对抗。而且他之所以负伤逃走,恐怕还是因为笼罩圣山的圣域确实地削弱了他的力量,妨碍了他使用大气中的魔力。
在无法从周围环境凝聚魔力的情况下,高等魔族便只能使用自己本身的魔力进行施法。正因如此,先前那烧灼火炎已经对他的本体造成了不小的损伤。
将武装留作结界的她,一开始就做好了赴死的觉悟。即便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敌人的入侵,她也信任着修女姐妹和身为圣山守护者的自己。
这份觉悟和信任令煌炎感到钦佩至极,却又万分羞愧。若不是自己正好离开山顶进行巡查在半路上便撞见了求援的两位修女,恐怕此刻就已经无法见证她的最后时刻了吧。
洛拉院长也同样停止了没有意义的治愈术式,垂下头念诵着悼辞。
“……现在就放弃还太早了。”
年轻的修女优娜望着菲莉娅紧闭的双眼,做了一次漫长的深呼吸。她没有祈祷,而是开口说道:
“菲莉娅大人,请不要死。主赋予了您崇高的使命,您不能在这里死去。”
她的声音似低沉的圣咏,既是祈祷亦是命令。就是这么短短的一句话,菲莉娅的呼吸声竟然变得清晰了起来,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没有死?”
疼痛完全消失了,意识清楚得莫名可怕。菲莉娅从地上坐起身子,怔怔地望向自己身上那些可怖的伤口。它们虽然没有愈合,但血已经不再继续向外涌流。
“这是……怎么回事?”
煌炎骑士与洛拉院长大吃一惊,双双望向棕色头发的少女。
“煌炎大人,请马上带我和菲莉娅大人前去大圣女殿下的身边。我……无法维持这个奇迹太长的时间,要真正地治好她的伤,只有依靠《天愈》。”
她的声音听上去如同圣言,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信服和遵从。煌炎愣了片刻,才发觉这惊人的一幕正是奇迹的具现。
他二话不说吹哨召来两只马匹。
“你能支撑得住吗?这里到瑟兰图可是有一整天的路程。”
他扶着菲莉娅和优娜上马,他知道奇迹所消耗的乃是显圣者的生命力,因此担忧地问道。
“……没问题。为了菲莉娅大人,我一定会坚持住。”
优娜点点头,额上滑落细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