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兽再次发出嚎叫,随后遭到三面的进攻。
巴莉发起冲锋,纵身一跃。剑刃刺入它的外皮。怪兽扭动着上蹿下跳,想要把她甩掉。她被怪兽的挣扎给抛开,落到了地上,但巴莉顺势撕下了一支翅膀。
“圣火将你洗涤!”卡洁大吼一声,挥舞长剑,拖出一道金黄的火焰。两条触手被切了下来,喷出一滩热气腾腾的蓝血,残肢化作肮脏粘腻的光,最后在空气的压力下彻底消失。流血的断口扭动了片刻,然后又生出新芽,每个被切断的触须都长出了三个新的触须,就如同树枝分叉那么轻松。
恩希利亚也冲上前去。怪兽怒嚎一声,迎面抽打过去,锋利的爪子击中了她左侧的护肩。她低头躲在肩甲护板后,一串火花飞溅她全身。她一剑甩去,划破了它的血肉,但很快就被蠕动着的触手淹没。蟒蛇一般的触手拉扯着剑刃,想要让恩希利亚失去平衡,但她脚跟扎进地面,牢牢立在原地。她另一只手抽出一把短刀,一次次插入怪兽的侧身,直到脚下的石面被一层肉糜覆盖。
怪兽拍打起翅膀,让恩希利亚向后飞去。她的剑刃依然深深嵌在怪兽的身体上,她的肩膀在拉力之下扭成了不正常的角度。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放开了剑柄,向后撞上了巨石。
我向恩希利亚跑去,但她伸出一只手制止了他。卡洁也冲向怪兽,嘴里念着另一段祷文,不过半空中就被许多条触手击中。
我从侧面爬上那头巨马的后背,抓紧了缰绳,用脚后跟提了一它的侧腰。巨马发出低沉的吼叫,迈开了沉重的步伐。我骑行向前,挡在了怪兽和恩希利亚之间。一条触手向我的头打过来,我抽出匕首,一道寒光闪过,将触手切开。
血流进了我的双耳,我又挡开了一条触手,接下来准备向前冲锋。俯身向前,迎战汹涌袭来的触手。
“别碰典狱长,你这野兽!”怪物背后传来了巴莉的声音。
巴莉又是一次跃击,她的盔甲与刀刃渴望着沾血的荣耀,剑刃锋芒毕露,切开了空气。
怪物再次发出刺耳的嚎叫,回身面对巴莉,转身的动作就像是没有骨骼和关节一样怪异。
“来啊!畜生!”她摊开剑刃,怪物的血在钢铁上蒸发。她向后仰,随后一记全力的劈砍。锋刃沿着怪兽的身侧向下切割,削下了一整片触手和两支翅膀。怪兽退缩了,巴莉一跃而起,跳到了怪兽的背上。
她空出一只手抓住一根触须,顺势爬到了怪物的最高处,而怪物则疯狂地跳跃翻滚,想要把她甩掉。她发出一声战吼,将剑刃的尖端刺入怪物头骨的根基,一股发光的血喷了上来,她回以一记凌厉的旋扭。怪兽刺耳的叫声突然停止,肢体瘫软,重重摔到地上。雨水终于正常地落下。
几个德萨克人整理好自己,围着死去的怪兽站成一圈。我从巨马的后背爬下来,依然不敢收起匕首,以防着怪兽会再次站起来。
巴莉拔出了剑,隔着头盔吭了一声。“怎么会有这么丑陋的生物。”
“这个怪兽,”修女说,“来自另一个领域。”
“什么意思?”巴莉提起一撇眉毛,“算了,至少它留在这个领域的部分已经死了。”
修女抬头看那名士兵,“当这一切都结束以后,我会将你的勇猛上报给修女会,让你得到应有的荣耀。”
巴莉对上她的目光,淡然一笑,“这句话我可真记住了。”
“做得好,巴莉。”恩希利亚轻轻点了一下头。
“是啊,”我也一同点头,“多谢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巴莉向我行礼致谢,克制着双眼的笑容。“出发前我就向祖国立下誓言,势必护您周全。”她回头瞥了一眼怪物的尸体。“话说这玩意好吃吗?会不会有毒?”
“要不你试试?”卡洁说,“这是属于你的荣誉。”
“还是算了,”巴莉把头转向一边,“这个小崽呢?”
行人全都看向那个小的怪物。它抬起头,浑身发抖。颤抖了片刻后,它炸成一片雪花的云雾,然后只剩下一个声音,最后荡然无存。
我瞪着那片空地,打算开个玩笑。“你们平时没见过这种景象吧,有没有吓到?”
“这是孕育古神之地,”卡洁说着,抹干嘴唇上的血渍,收剑入鞘,“到处都是奇闻异事。不用在意。”
“这就怕这片土地只剩下奇闻异事。”我喃喃地说。
巴莉轻快地跳到了怪兽尸体的头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看得出来她在享受着自己的胜利。
“好了巴莉,知道你的厉害了。”恩希利亚说,“让它归于自然吧,我们该出发了。”
巴莉一脸不屑看着脚下的尸体,“若非使命使然,我真不想碰这些和古神有关的东西,哪怕是这片森林的土地。”
“那你到时候尿急了怎么办。”恩希利亚不怀好意的笑着。
“你入伍时难道没有接受过憋尿训练么,恩希莉亚。”她晃了晃腰间的水袋。
“能别说了么?”卡洁一脸厌恶地瞅着那两个女子。“典狱长大人还在呢。”
我摇了摇头,憋着笑意,“没事,不用在意我。”
“失礼了,典狱长。”两人几乎是同时鞠躬的。而后,巴莉从怪物身上跳下,身上的铠甲咔哒作响。
她摘下头盔,用手套擦去汗水和溅到脸上的血液。这是我第一次完整地看到她的样貌,褐色的短发,坚毅的脸庞,还有额头一侧的三角胎记。像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她礼貌的朝我微笑。
“典狱长大人,等这个任务完成后,您会来参加轮光大典吧。今年办得很盛,各地使节带着一堆东西来朝贡,前些日子我还在空中看见亚伯安的飞艇,不少名门贵族拖家带口来看热闹,这种日子就适合一家人聚在一起,您可以带着您妻子们一同见证德萨克四年一度的盛典。”
“怎么突然提到这个?”我笑着说,“难不成你对象也会来么?”
巴莉明显全身紧绷了起来。她的双眼突然瞪大了一下,手指也紧紧扣住头盔的边缘。“不,我没有对象。”她冷冷地撂下这句话,带好头盔鞠了一躬,默默地离开了。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我──”
“不用担心,”恩希利亚摇摇头说,“她不会往心里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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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两天的跋涉很平静,至少以暮法森林对外来者的标准来衡量,已经十分平静了。雨已经停了,我珍稀地体会着在干爽地面上行走的感觉。没有了透骨的湿冷,也没有了其他悲惨的困境,我终于可以欣赏这一神秘地带的自然景观。
一切都处于微妙的动态之中,无论是飞舞的鸟儿,还是轻轻摇摆、缤纷多彩的树木。就连在树影之间一闪而过的动物,猎食者和猎物之间的追逐,也展现出一种优雅的和谐。似乎一切都在伴着某个旋律的合奏而动,只不过我无法感知到那场音乐会,这是一个更广大的世界,我生活在此,但却看之不见。
偶尔也能理解为什么隍岱人追求自然和谐,领悟世间万物这种规律。还有哀叹天,她对世界奥秘的好奇心,那种近在咫尺却无法握住的感觉。很多东西总是这样突然明白。
自从踏入森林来,我们就已经迷失方位了,完全不知道现在处在森林什么地段,就一直沿着一条大河行进,从来都不曾让河岸离开视线太久。这不仅是食物与淡水的来源,而且也是通往内陆更深处的向导,虽然拿着地图的是走在前方的巴莉,但真正指出方向的是卡洁轻哼的圣歌。
“快要入夜了,”巴莉说着,侧眼瞄着修女。
卡洁抬起目光望向宽厚的银色弯月,在泛红的天空中还很难辨认。我从她的表现上察觉到了片刻的气馁,但随后就恢复了平时那种摸不透的冷漠。“那,我们原地停下,”她看了看我,“扎营,让典狱长大人睡帐篷。”
“我去砍点柴火。”恩希利亚说着,从巨马的背上取下一把短斧。
“砍柴的时候小心点,”卡洁发出警告,“这的树是活的。”
恩希利亚皱起眉,“树不都是活的吗?”
“她说的是会把你杀死那种活的。”我说。
恩希利亚皱眉皱得更紧了。
黑夜已经彻底降临,将整个世界包裹在一闪一闪的黑绒布下,恩希利亚终于凑到了足够的柴薪。自从跟那只怪兽搏斗以后,她就开始选择从地上捡而不是从树上砍,生怕唤醒树木之中的恶毒和敌意,更怕被树木扯走自己的手脚以换回自然平衡。
她回到营地升起了篝火。等到火星逐渐变成熊熊烈焰,她在上面架起了锅,然后扛起了渔网走向河边。检查过所剩无几的食物储备以后,恩希利亚希望能带着鱼获而归。
时间缓慢地流过,她蹲伏在岸边,望着粼粼的河面。她看到水里有动静,脉搏加速,然后投出了渔网,紧紧抓住再一点点收回到岸上。渔网里一条鲤鱼正在跳动。
她大功告成地松了一口气,用罐子盛了些河水,把鲤鱼装了进去。一瞬间,她似乎在河对面看到了一个人影,她没深究,毕竟这片森林怪事多。
回到营地,脚步比出发时轻盈了许多,心里暗暗感谢这条鱼对德萨克王国做出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