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习惯早起，因为以前在神学院里上学的时候，学生们早起背诵教典的声音总是吵得他睡不着，久而久之生物钟就形成了。

他不喜欢背书，所以就算被吵醒也会继续在床上躺着闭目养神，而相应的，布莱特的理论成绩一直垫底。不过他本来也不想在神学院学习。

浅浅打了个哈欠，他在床上翻腾了一圈，然后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夏天清晨的天空总是亮的很早，光线透过窗帘射在靠着墙角的十字法杖上，布莱特盯着法杖发了会呆，伸了个懒腰。

熟练地扎起黑色的长头发，布莱特拉开了窗帘，看着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布莱特出门前没有忘记把那本他并不喜欢却又时时刻刻需要带着的教典拿上。

餐厅新来的厨师做饭很难吃，昨天晚上被纽伦斯逼着吃掉的海鲜炒饭现在还在胃里翻腾，所以他决定在出发的时候到外面找点东西吃。

解开卡特丽娜房门口的封印之后，布莱特轻轻敲了敲门。

“早上好，牧师先生。”卡特丽娜拉开了门，她穿着的还是昨天的白裙子，其实布莱特真心觉得这裙子不怎么样，也不知道纽伦斯什么眼光。

“你想吃什么吗？”布莱特忖度了一下，问道。

他看向房间内，确定桌上没有蛋糕。

卡特丽娜沉默了。两人在房间门口大眼瞪小眼，却没人再说一句话。

布莱特本来就不是话多的那种类型，他一边慢吞吞地整理袖子上的扣子，一边等待卡特丽娜的回复。

“牧师先生，”卡特丽娜深吸一口气，“我确认一下，现在的我是教会的囚犯对吧？”

“嗯。”

“那现在我的待遇，会不会有点太好了呢？”

“……教皇冕下把你交给我了，”沉默几秒，布莱特开口道，“也就是说，之后我们的行程是绑在一起的，如果你想过得辛苦点，我是不介意的。”

“……”

“纽伦斯说，”布莱特扣好了扣子，轻轻擦了擦扣子的表面，金属表面倒映着卡特丽娜的脸，“你什么也不记得，最好把你当成一个小女孩。”这样我的任务也能轻松点。后面半句话布莱特没有说出口。

“所以，你想吃什么吗？”

卡特丽娜当然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她心底的困惑与愧疚感早就让她忘却了饥饿。当然，还有昨晚的蛋糕。

她不知道是谁送的……蛋糕甜度适中，是她喜欢的类型。

可能是纽伦斯枢机送的吧？

她看向正在窗口点餐的布莱特。

这个餐厅新来的厨师做饭是真的很难吃，我一定要想办法把他弄走……布莱特咬着全麦面包，眉毛几乎拧成一团，这让他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更加阴沉。

如果让卡特丽娜知道布莱特心里在想什么，她一定会对这个靠谱的神殿牧师产生怀疑。

早上的餐厅零星地散着几个穿白色制服的见习牧师，布莱特并不介意直接带着卡特丽娜进餐厅吃饭。

“牧师先生……？”卡特丽娜试探性地出声询问，得到了布莱特的眼神回应，她吸了吸鼻子，继续开口道，“您知道，我现在并不记得我做过的事情，我们……您之后会带我去哪里？”

“我们先去格洛丽，”布莱特咽下嘴里的全麦面包，擦了擦嘴角，“那里的黑魔素侵蚀是最严重的，先去那里。”

格洛丽……卡特丽娜眼睑微垂，她长大的诺亚之塔就是坐落在格洛丽和勒克里亚斯的交界处。

“我可以……”

“不可以。”布莱特很清楚卡特丽娜想要做什么，他舀干净最后一勺甜豆汤，皱起了眉头，“你现在体内的魔素平衡不稳定，我不能让你去那里。”

“可是顺路……”

“顺路也不行。”

“万一那里能发现真相呢？我……我的意思是，我绝对不会对老师下手……”

“那也要等把你的烂摊子收拾干净之后。”布莱特放下勺子，很严肃地看向卡特丽娜，卡特丽娜感觉他深邃的眼睛几乎望不见自己的倒影。

“我再提醒你一下，虽然你现在并不是标准的押送犯，可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卡特丽娜低下头，她的肩膀微微发抖。

“还有，”看着卡特丽娜纠结的反应，布莱特还是把语气微微地放缓，“你知道诺亚之塔是什么地方。”

从小在诺亚之塔长大的卡特丽娜当然知道，也正因如此，她才无比希望回到那里去寻找真相。

勒克里亚斯被称作光之都，相较于一个国家，勒克里亚斯更应该称作一个联盟总部。

原本信奉光明女神斯洛克丝的教徒们在勒克里亚斯建立起光辉教会，女神的教徒们擅长使用光元素白魔法，他们可以用这种魔法驱散黑魔素对大陆上人们的侵蚀。

而忒勒斯大陆上的国家经常会出现黑魔素侵蚀现象，他们需要女神教徒的帮助。于是其他的四个国家与教会最初一批的教众签订了协议，由教会在各个国家设立分教会，对各个国家的黑魔素侵蚀现象进行处理，而在勒克里亚斯的光辉教会总部神殿也由此诞生。每个国家都会定期派遣人员进入神学院学习光元素魔法，这也是“牧师”这个职业的由来。

不同国家可能会有不同的信仰，但是纵使他们信奉不同的神明，他们的国家也始终会有光辉教会分教的存在——与其说是教会，倒不如说是勒克里亚斯派遣去不同国家帮助解决侵蚀现象的机构。

但即便如此，黑魔素侵蚀现象也依旧严重，于是教会又想了个法子，他们通过建造观星塔，对大陆各地的黑魔素浓度进行实时测量，于是每个国家都有一座观星塔，大部分都位于国家的王都，勒克里亚斯的观星塔只能够笼统地观测到整片大陆的黑魔素现象，这也是布莱特需要去到不同国家的王都，借用观星塔观测黑魔法阵具体坐标的原因。

除了观星塔之外，勒克里亚斯还有一座重要的塔楼，能够净化黑魔素的诺亚之塔。

从属于教会的特瑞斯家族发现，这片大陆上有一个坐标已经被黑魔素侵染得十分严重，普通人一旦踏入那个地方便会直接元素失衡化作堕兽。特瑞斯家族的家主自告奋勇带领着族人前往那里，他们建起诺亚之塔来净化那片土地。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特瑞斯家族对于净化黑魔素的技术已经越发娴熟，他们不断改造诺亚之塔，最后使得诺亚之塔能够慢慢接受整片大陆的黑魔素，并且逐渐净化。

这本来是好事，然而特瑞斯家族却在某一天集体受到了侵染，失去理智的术士家族他们破坏了自己建造的诺亚之塔，将黑魔素大范围地释放，这是一次极大的污染事件，教会对外将这次事件命名为“黑月”。

黑月事件最后由术士协会的首席艾琳·赛特和特瑞斯家族当时的家主缪伦·特瑞斯一同解决。再详细的事，布莱特就没有权限知道了。

从那以后，诺亚之塔也成了一座诅咒之塔，缪伦·特瑞斯为了弥补他们的错误，始终驻守在那里，但是特瑞斯家族却一代一代地衰落下来，到最后，竟然只剩下亚瑟夫·特瑞斯——也就是卡特丽娜的老师。

而现在，亚瑟夫也离开了。

布莱特不可能放任卡特丽娜这个定时炸弹回到诺亚之塔，虽然现在教会应该已经派人去控制诺亚之塔了，但是……

他回想起卡特丽娜的记忆。

那时候卡特丽娜身上的那团黑气，绝对和诺亚之塔有关。

卡特丽娜用叉子插着盘子里的面包，她沉默了好久好久，最后才用细小的声音“嗯”了一声。

“吃好了我们就出发。”布莱特把餐盘叠好，给卡特丽娜下达了最后的通牒，“在你把罪孽洗清之前，你只能跟着我。”

至于真相……布莱特把刀叉整整齐齐地摆放好。

他会自己去寻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