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尼斯仍然是我所熟知的瓦尼斯。不修边幅的背后是莫大的责任，是用微笑掩盖的悲伤，为了永远向子民传达积极向上的一面。
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没那么了解他，又或者是害怕了解他。害怕自己知道了他的痛苦，却无能为力。而如今是不是有所变化了，我能为他尽到什么义务呢。
“德萨克不容许质疑。因此这次的轮光大典是尤为重要的日子，这关系到德萨克的尊严，向内外展现德萨克是否还有着以往的昌盛和实力，证明德萨克是否……还值得他们信任。”我在她坚毅的面庞看到了一丝熟悉的模样，是那个躲着角落独自懊悔的小女孩。“在这种日子自然不乏图谋不轨之人，无论来自内部还是外部，在全军戒备的德萨克面前不足为虑。唯独……”
“唯独逃亡到暮法森林的古神，我们怎么也放心不下。”伊耶娜替她把停顿的话语继续下去。“我们正因准备轮光大典而忙的不可开交，更别说去关注其他地区的动向。如果在这个时间节点古神卷土重来，德萨克或将不复存在。”诉说着恐怖的灭亡，这名黑色的修女却不为所动，甚至饶有兴致地微笑看着我。“正愁着该怎么办的时候，您就在国会宣布自己有义务干涉非凡力量的事件。国王以及其他大臣很快就达成共识，想要拜托您来解决这件麻烦事。”
我不知道她投来的视线有何意味，但一旁的薇诺奥拉没有出面纠正或者提供更多讯息，说明她句句属实。
“［麻烦事］这一词用的可不好，伊耶娜.伊莲娜。”好，她至少纠正了修女的用词。
“哈哈，可某种意义我说的也没错不是么，”她细长的眼睛和她的嘴角一起微笑，稍有些渗人。“所谓典狱长，不就是拥有监狱最高权力并有着看管囚犯的职责么？对于这个处处都是制约，有着无法跨越的藩篱的世界来说，所有人都是囚犯，而世界则是监狱，您不正应该为我们所有人负责么？”
怎么感觉把我说的好夸张。我只是负责束缚灾厄的锁，何时成了看管世界的存在。但我看着她眯成缝的笑眼，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你们想让我干些什么呢？”
“很简单，至高典狱长。”站在一旁的薇诺奥拉为我添上茶水。
“很简单，但也很重要呢。”修女翘起腿，裙子开衩的部分甚至能看到部分的臀部。“我们想让您带着一支小队，秘密前往横跨西北与北方两地的暮法森林，帮我们看看古神是否已经从沉睡中复苏，只要提前直到它的状况，我们就能提前准备，就不会像上次那样措手不及。”
她说到这里时，薇诺奥拉黯然神伤，但很快又恢复严肃的神情。
“所以，”薇诺奥拉说，她的声音带着些许苦涩和不甘，“能请您帮助我们么？”
答案呼之欲出。
“我很高兴你们愿意让我帮忙。”也许是对过往的补充，又或许是回报老国王的昔日的恩情，也可能至今为止与瓦尼斯他们的交情，再算上我对圣的誓言从她手上接过的责任，我有千万种理由帮助他们，但我想此刻的理由更加的纯粹一些。
就在刚刚的训练厅，薇诺奥拉无意间叫了我一声哥哥。这样就够了。这样我就有充分的理由去帮助她了。
“太好了，果然和国王说的一样，您是个对谁都放不下的人呢。”但看她诡异的笑容，很难想象她是在喜悦地夸赞我。也许这是她的笑容就是这样，只是我把她理解成了对我的嘲笑。如果是阿黎什的话想必怎么样都无所谓吧，而我却总是不由自主纠结起这些东西，她的视线和笑容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
“您……”薇诺奥拉瞠目看着我，“居然真的答应了么，我还想您肯定……”
她肯定是想起那时我的不在场了吧，那时的悲伤至今残留在她的脸上，以那只机械手臂为存在的证明。
“说起来……”我看向茶座的那个空位，“这个位置到底是留给谁的？”
“嗯？啊，您是说瑟爱尔么？”修女口中的名字让我莫名熟悉，从来没听过，但就是好像知道，从哪里知道的呢？人们的交谈，广场的广播，还是说……在梦中？
“瑟爱尔因为身体不适，现在正在住院呢。”伊耶娜解释道，“原本应该是我们两个一起出席呢。”
“您应该知道修女会的，”薇诺奥拉在一旁说到。“她们的存在比德萨克还要悠久，创立修女会的两位正义之女是一对姐妹，她们坚信只有两人互相理解能够给世界带来公平与正义。”
“喂！小薇！这里应该让我这个现任正义之女来介绍吧。”她气鼓鼓的说道。“咳咳，正如小薇所说，正义之女是一对姐妹，她们有着截然不同的行为准则，对正义也有着不同的理解。嗯……就拿颂歌的几句歌曲来说吧。”
修女闭上眼清了清嗓子，唱起了一段史诗的旋律。
［姐姐拿起了母亲的剑，
嫉恶的厉火在眼中升腾，
妹妹看见了母亲的死，
悲伤如纱，笼上她的心魂。］
────
［姐姐灿然的金光洞若观火。
照见蠢动于深处的邪念，
拔除乖戾，烧尽恶行。
天罚之剑高举，罪人无一幸免。
她是法官，审理，行刑人。］
─────
［妹妹料见了苦果
黑暗下播撒的种子，只会收成邪恶。
以慈悲、宽释、赎罪心汇成的甘霖，
浇灌着美好的品德，
终结了战争与死亡的轮回。］
────
［一支恶意满盈的军队，
降祸于宏伟的费城。
呼救声唤来了姐姐，
人群中降下金光，
剑刃蘸透了敌人的血。
妹妹却看到姐姐未察觉的灾难。
城里出现了一股诡秘的能量！
费城的人民哭号求救，
妹妹便飞奔而去。
解决以暴烈的怒火清洗着敌人。
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她高呼：
“妹妹，我已近力竭！”
妹妹却并未留意，
她全力庇护着城内的人。
费城没有陷落，但已大半损毁。
姐姐的爱，和妹妹的希望。
彼此间横亘着阴暗的成见。
看到的是对方的过错，致命的缺陷。］
────
她的歌声带着某种神圣，缕缕绵长，周围的空气都在跟着哼唱。唱到姐姐时便会激昂、热烈，唱到妹妹时便会变得温柔、沧桑。
几段唱毕。她睁开眼睛，眉目间的欣喜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嗓音与唱功。不得不说，确实唱的挺好。
“正义姐妹互相理解了正义的一半，却无法理解彼此的另一半。”公主说，“于德萨克而言，一部分人认为姐姐的公正大义才是正确的，一部分则认为妹妹的体恤入微才是正确的。”
“但是在修女会内部却有着另外的解释呢。”修女嘻嘻一笑，“无论是姐姐还是妹妹都无法理解对方，但仍然成立了修女会，一起为世界主持公道。说明即使无法相互理解，彼此也知道对方看得到自己看不见的一面，所以即使姐妹之间有着成见，为了维护正义，彼此仍需要着对方。因此修女会每代都会选出两个正义之女作为领导人。啊，另外一说，我担任的是姐姐的职位哦。”
正义姐妹颂歌。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我也有着我自己的理解，但也没啥特别专业的说法，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个人观点，因此没必要在人家面前卖弄了。
“既然问题都问完了，我也该回去工作了。”黑衣修女起身，“那么再见啦，典狱长，啊，最近太忙了，真要再见也得等到轮光大典之后呢。”
“担任［妹妹］的瑟艾尔本就体弱多病，在轮光大典前夕生病入院，使得伊耶娜不得不包揽修女会所有事物。若不是您前来的话，连我见她一面都很困难呢。”
“是啊，多亏了典狱长您，我才能见到小薇呢~呵呵。”她向薇诺奥拉眨眼睛。
“我只是再给至高典狱长举例，我可一点也不想见你。”
“呵呵。”伊耶娜挥手告别，离开了阳台。
“那么之后就拜托您了，我作为西方典狱长，也会负起联络员的职责，与您保持联系，给您一切必要的支持。”她行了个德萨克骑士礼，“那么，我也要去准备了，您有意的话可以留在这参观一会儿西方监狱。需要让妲莉妲娅为您带路么。”
妲莉和妲娅，薇诺奥拉的贴身女仆。是太后贴身女仆所生的双胞胎，她们小时候我还抱过呢。
“不用了，我自己随便走走，出发的时候通知我就好。”说完。只见薇诺奥拉又行了个礼，快步离去了。
随着大门闭上。圣从我身后走了出来。
“哀叹天怎么说？”
“她说有趣。”圣面无表情的说道，“他们的态度很奇怪，您不该直接答应的。”
“没事，他们不会害我的。”
“您相信他们不会害您，”她看向我，视线刺入我的灵魂，“还是您被他们害了也无所谓？”
我笑了笑，不再多说。
见我不作答，圣继续说着。“不用我来处理么？”
“你出手的话一切都结束的太快了。我需要时间去了解他们的真心，需要一个过程去接触的所思所想，他们也需要一个过程去纠结，去转变。所以这次让我来就好，这里有我需要负责的人。”
圣一语不发，世界随着她的宁静而宁静，她从短暂的思考中回神。“至少让我与您同行。为您保驾护航。”
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