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巴斯克啐了一口,一拳敲打在身旁的树上。明明就是这里,他匍匐在周遭的地沟,忍耐饥冻逃过一劫。也眼睁睁看着那些散发恶心气息的野人将同袍绑在树上,用弯刀剖开了他们的胸膛,将他们的内脏挂在树上进行着诡谲的仪式。
然而只隔了几天,只隔了一场大雪,这里什么都没了,无论是队友的尸体还是散落的武器和皮革……只有这小块带着血色的泥土证明那次袭击的发生。
“怎么了?”席恩见状也跟着蹲了下来。“不是这个地方吗?”
巴斯克深吸一口气,将血色泥土递给了席恩。“是这里,但痕迹似乎被人打扫了一遍。”
席恩拿捏了下泥土,面色沉静。“自然界可不会有这么勤奋的清道夫。”
席恩站立起来,身上的甲胄发出哗哗的声响。他拔出自己腰间的剑,将其插入树前的泥土。
“愿我们的朋友安息,在此接下他的仇怨,定将荣耀带到天国相会。”席恩祷告着,用右手在额前比划法赞礼字。
“定将荣耀带到天国相会。”巴斯克和其他几个跟随的城防军一起做了祷告。风吹动树叶飘落,安静的林地似有回声。
缪尔摆弄着面前的火堆,将木灰刨开,又掰断几根刚刚捡拾的木柴丢了进去。火堆上支架了一口锅,里面炖煮的兔肉汤是今晚的晚餐。
今天早上河湾收复矿场的部队正式出发,在原有城防军的基础上,子爵又砸重金在公会里拉了100人,凑出来400人的队伍。白石塔提供了魔导火炮,还提供苔原兽帮他们运送辎重。
这已经是场正式战争的规模,前几年莱恩堡平定黑炉城叛乱大体双方也就千人械斗。只有海兹比亚和奥修西德这种体量的战争能扯出上万人。
本来席恩是不准他跟的,可缪尔哪能依他。他在席恩震惊的目光下,从病床上蹦了下来,还绕着训练场跑了五六圈,惊得队长一阵咋舌,最终允许了他跟队的请求。
缪尔也不知道自己为啥会莫名多出这么多精力,兜帽男人的那一手掏心窝没要了他命,反而让他身体素质更好了。
缪尔看了看屋外的日头,照今天这个行军脚力队伍到不了矿场,所以决定在弗林山道附近一处废弃的木场扎营休整。
他百无聊赖地照看着营火,三个搭伙的队友抱着一捆刚拾捡的木柴走了进来。他们看了缪尔一眼,却没有搭话,表情有些不自然。他们把木柴往旁边一堆,屁股一蹲,围聚在一个角落,好像是刻意和缪尔拉开距离。
氛围有些诡异,大家又不是不认识,怎么感觉几天不见相互之间隔了层可悲的厚屏障了呢。
缪尔捡起地上石子就丢了过去。队友受惊,委屈地看着他,挪动了屁股,离他更远了。
“你们这是干啥?”缪尔气道,“我很晦气吗?”
队友不说话,用行动告诉了他。
缪尔往前走一步,他们退一步。缪尔一头雾水,快步上前逮住一个小个子,其他两人踉跄地退了出去。
“我说你们——”
缪尔话没说完,被逮住的小子颤颤巍巍地给他来了一拳。
缪尔震惊地看着他,这小子平时在队伍里胆子不大啊。
“作为光荣的城防军一员,我是不会投降的。”小个子城防军用强硬语气梗着脖子说道,但他的双手双脚都在发抖。
“你们搞什么?”缪尔咬牙问道。
“你不杀我吗?”小个子城防军以问制问。
“……”
缪尔一时无语,好在这小子没有他自夸的那么硬气,很快就和盘托出了。
“他们说你是内奸……”小个子颤颤巍巍地说。
我怎么不知道我是内奸?缪尔懵逼。
“他们说你把卫斯理老板他们都杀了是为了灭口……”他接着补充。
怎么成我杀的了,我是第一个受害的啊!缪尔震惊。
“他们还说你伪造伤势是为了和敌人里应外合……”他眼神飘忽不时瞟向门外,希冀有人能解救他。
什么乱七八糟的?缪尔疑惑。
“我们三人临危受命就是为了监视你这个歹人。”他语气突然强硬起来,好像某种光辉从外面打到他身上。
缪尔往门口一看,趴在门框上的人急忙把脑袋缩回。
“歹你个头。”缪尔给他头爆一个板栗,那光辉的立场立马消散无影。“这个‘他们’是谁?”
“布兰说的,还有布林肯分队长。”小个子可怜兮兮地说道。
布兰是城防军中有名的大嘴巴,一张嘴谈天说地,一些捕风捉影的事,在他嘴里就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布林肯,现任第三小队分队长,这家伙喜欢戏耍人。
“你们三个缺心眼啊。”缪尔明白过来了。他拖着缺心眼小子走出门,门口趴着旁听的一哄而散,缪尔又逮住一个问了下布兰住的帐篷。
很快缪尔就出现在了正在品尝美味土豆的布兰面前,听闻来意布兰讪讪一笑:“开个玩笑而已,是真是假大家都知道,我这是文艺,文艺允许加工的。”
“那我揍你一顿也可以是开玩笑?”缪尔挑了挑眉。
“唉唉唉唉唉,我这不是完全编的啊,大家当时都当你快死了,谁想到五天不到你就活蹦乱跳的,哪有这么快恢复的,你是怪物吗?你真要揍我,我就要喊‘缪尔要灭口’啦。”布兰跳了起来急道。
缪尔一时无言。
围观看热闹的凑了一层又一层,看着这些熟悉的面貌,流露出不同的眼神,有看热闹的,有疑惑的,有带着明显疏离感的,甚至还有畏惧的情绪。缪尔心中突然生出种失落感——是啊,只要是个人胸口被掏一下,不死也得躺几个月。那自己这正常吗?
一个人在医馆可以当无事发生,可以拿人与人的体质不一样安慰自己,席恩照顾他的情绪也没说过多的话。
但其他人呢?其他人眼里这种情况已经不算正常人了吧。
“怪物”。
布兰这个人说话挺欠的,大家都习惯了。但这个词一出,缪尔心里还是不舒服。
玩笑?可能未必。
他把手上逮的人放下,故作生气地说:“这个愣子还给你,别让我抓到第二次。”
围观的人群出现了松动,有人喊道是队长回来了。缪尔朝方向望去,果然是之前出去调查情况的席恩队长一行,席恩脸色阴沉,随行的巴斯克少了以往的骄横作风,头微微低着,整支队伍处在异常的缄默氛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