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蜷缩在厚厚的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无神的眸子,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方向。
刚才进来的仆人都被她尽数赶走,她们留下的纯白的晚礼服,被白落漓随意地丢在了床上。
今天是她的订婚典礼,这是作为交换条件,她曾经亲口答应那个父亲的。
至于对方,白落漓没有兴趣了解,也根本不想去了解,多半是自己父亲的商业合作伙伴的儿子又或者是什么官二代,她很清楚,自己在那个父亲眼里只是一个好用的工具。
给予自己白家的身份,也只是为了让这个工具更好用而已。
白落漓当然知道,自己这样胡闹,最后肯定会招来那个父亲,算算时间,估计已经快到自己的房间了,平时他能放任自己不管,但今天不行,因为今天是自己这个工具发挥作用的时候。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那时,那个【白落漓】拿出的契约,虽然感觉很不妙,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就签了下去。
除了想要狠狠报复那个男人之外,白落漓也有一种感觉,仿佛,只要签了那份契约,自己就能得到解脱。
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的。
这个世界,不需要名为白落漓的人,她在这个世界,也找不到任何为之活着的理由。
以前是母亲,然后母亲离开了她;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新的,然后那个家伙说希望自己离他远点。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乖乖地听那个父亲的话。
最差的结果能是什么……
被赶出白家?剥夺白家继承人的身份?
得了吧,她根本不在乎这个。
白落漓露出一抹凄惨的笑,紧接着,那被自己牢牢上锁的房门被打开,刺进来的光亮扎疼了少女的眼睛,她半眯着眼睛,勉强才能睁开一条缝。
其实就算看不见,她也知道来人是谁。
在这个家里,除了刚才被自己赶走的林管家,就只有,那个父亲,拥有自己房门的钥匙。
“落漓,听林伯说,你不肯换衣服是吗?”
万年不变的冰冷声调,比起自己,他甚至对那些酒桌上的合作对象更亲切些。
白落漓将被子又往上盖了些,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这样的自己,是如此的可笑,明明已经决心和这个男人闹掰了,但自己甚至不敢将身子从被子中探出来,当面反驳他一句。
她只能想到这样的逃避方式。
“落漓?”
“你!”
他终于失去了耐心,那冰冷的语调也带上了些许怒意。
白落漓将身子紧紧蜷缩成一团,虽然这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但从小到大没挨过打的她,还是不免有些害怕。
忽地,另一个带着些许疲惫的成熟男声响起。
“欸,白兄,不至于不至于,还是小孩子嘛,有点叛逆心很正常的。”
是白落漓不曾听过的声音,和印象中那些和父亲相交甚密的商业伙伴也有些许区别,她很快就想到了,刚才模模糊糊看到的自己父亲身后的两个人影,就是他找到的新的下家。
此时,白落漓甚至有点兴奋。
为破坏了那个男人的计划,在他在别人面前出丑而感到别样的痛快心绪。
就在这时,一只手隔着被子轻拍了拍白落漓的背,紧接着,一个温柔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落漓,能和阿姨聊聊吗?”
“我和你姬叔叔都知道,这件事有点太突然了,对你来说,其实很难接受。”
白落漓不以为然,能和那个男人混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货色。
猫哭耗子假慈悲罢了。
其实,虽然她心里这么想着,还是有点被外面蓝雪沫的声音所打动,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个声音,有点像她记忆中的母亲。
蓝雪沫瞅着被子里的少女没有丝毫要出来的意思,也不心急,悄悄凑近了被子,接着说道:
“有什么委屈可以和阿姨说的,这婚约你爸和你姬叔叔都说了不算。”
“只要你不愿意,阿姨保证,今天没有人能逼你!”
蓝雪沫可没有要瞒着白海和姬一清的意思,所以,这番话,两人也都听得见,白海当场就急了。
“外面的宾客可都等着,而且今天这事……”
他才说了一半,便被一只手给拦了下来。
姬一清站在白海身前,无奈地点了点头,算是对蓝雪沫那番话的回答。
但白海还是有些犹豫,毕竟这客人都请来了,而且这婚约,可是两家老爷子的约定,他们这做小辈的。
而姬一清只是拍了拍白海的肩膀,说道:
“放心吧,就算咱家那老爷子在这,也是沫沫说了算。”
“再说,白兄,这都什么年代了,咱们还是要尊重一下孩子的意愿吧,不瞒你说,咱家那小子现在还联系不上呢,恐怕也……”
姬一清打了个哈哈,不过,这被他随口说出的重磅消息,可把白海听傻了。
自己这女儿闹别扭也就算了,你们家儿子也不来,那这订婚给谁订,临时改成泳池派对吗?
不管白海这边,白落漓那边,倒是有点被蓝雪沫说动的意思。
她不再执拗地缩在被窝里,慢慢地露出一双眼睛,怯生生地看着蓝雪沫。
她当然不可能相信眼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人,但,她骗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白落漓也知道,现在自己只是在任性而已,他们随时都能用强制性的手段。
她只是好奇,这个女人的好人面具能戴多久。
蓝雪沫倒也没有直接问白落漓如此做的理由,而是在自己的怀中先掏了掏,随后,拿出了一个平安结,直接塞进了白落漓的手中。
“这是……”
“一个平安符,能挡一次灾的喔。”
“为什么……”
第一次收到母亲之外的人的礼物,白落漓有点受宠若惊,尽管只是一个小小的平安结。
“这个,原本是想送给未来的儿媳的,不过看样子,当成见面礼的样子也不错。”
白落漓到现在,仍有点不敢相信,听这个女人的意思,那个父亲那么重视的婚约,似乎她说了不算就不算了。
但外面的宾客怎么办?
白落漓这才胆怯地看了自己的那个父亲一眼,但他,似乎只是叹了口气,并没有要上来阻止的意思。
这是真的?
白落漓看着手上躺着的平安结,又看了看那个带着无奈笑容的男人和自己面前这个温柔的女人。
“好了,落漓,你接着休息吧,我们不打扰你了。”
蓝雪沫轻拍了拍白落漓的肩膀,接着,便从床上站起,走到姬一清身边,对着白海歉意地说道:
“白兄,你都看到了,既然如此,我们两夫妇就不多叨扰了。”
“也是,我和沫沫还得去找那个小兔崽子呢,给我们玩失踪!”
男人说到这里,有些咬牙切齿,不过白落漓听出来了,对方家的那个人,似乎也不愿接受这个婚约的样子。
原来,自己是被嫌弃了……
白落漓有些颓丧地坐在床上,自嘲地笑了笑。
“那就这样,白兄,下次我必然带蓝天那个小兔崽子上门来谢罪。”
白落漓的耳朵猛地竖了起来,她一骨碌从被窝中钻了出来,连拖鞋都顾不上穿,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连滚带爬地,上前紧紧地抓住了蓝雪沫的手。
“等……等一下!”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变故突生,对白落漓突然的反应,三人也是满脸疑惑,倒是蓝雪沫先反应了过来,蹲下了身子,搀扶着白落漓虚弱的身子,温柔地问道:
“怎么了,落漓?”
“那个,你说,那个‘蓝天’?!”
拼尽全力,着急的白落漓只能说出这么一些意义不明的断句,但好在蓝雪沫还是理解了。
“啊,对,我的儿子就叫‘蓝天’。”
姬一清在一旁帮着解释道:
“因为情况有点特殊,所以那小兔崽子是跟着他妈妈姓。”
蓝天?
蓝天!
“喂,落漓?等下,你要去哪?!”
“喂,白兄,快让人拦住她啊,不能让她这么跑出去了!”
……
而在外面的订婚仪式会场,白筱沫累倒在一张椅子上,大口往嘴里灌着果汁。
因为自己那个闹别扭的姐姐,自己可花了不少口舌,让这些等的不耐烦的客人冷静下来。
“真是,那个傻家伙,要是没有我这个妹妹可怎么办?”
“所以说,白家的继承人,还是非我白筱沫莫属了。”
只是,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人群,忽然间又骚动了起来,白筱沫还没喝上几口水呢!
她使劲抹了抹自己的嘴巴,费力爬上了前面的台子,正想让这些家伙安静点,却一眼瞅见了那从家里跑出来的家伙。
白落漓?不对?!
她定睛一看,差点没把嘴里含着的果汁给吐出来。
这个傻姐姐怎么还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了!
人呢?!都死光了吗?怎么都没人拦着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