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
魏伶眼神微冷,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楚清河旁侧的两名倌儿怔了怔,美眸双双扑眨,心底暗自惊诧。
沈掌柜?
……是他的‘裙下之臣’?
天了噜!
我们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两女咬着樱唇,颔首低头,十分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虽然心照不宣的没有开口,但双方那亮晶晶的眸子里,正燃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无聊总好过没话聊吧?”
楚清河咧嘴笑了笑。
“呵。”
“呵什么呵,看你神情那么冷漠,莫不是在别的女人哪里吃了瘪,便到我这来使脸色,想让哥哥我帮你出谋划策一番?”
楚清河打趣似的随口一说,却引得魏伶眉头一挑。
“嗯?”
楚清河见状,剑眉微蹙,眯着眼,细细地打量起魏伶,“奇怪,你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啊……”
他的指尖扣住酒杯,指腹在温润的杯壁上缓缓摩挲,那对天生迷离的含情眼里,流露出几许深思的目光。
俄顷。
他恍然大悟,一句话脱口而出,
“你是因为沈琴儿那个女人,所以才来找我喝酒的?!”
一语成谶。
楚清河只感觉周身一冷,好似有寒意侵袭,遍布体表,但很快,周围温度又恢复如常。
魏伶冷冷地看了楚清河一眼,一把拽过他手中的酒壶,一边斟酒,一边说道:
“所以说,你这个人真的很讨厌……”
论起察言观色,洞悉人心,楚清河是一等一的好手,他深谙此道,而且乐此不疲,与他人攀谈,无需半刻,便能将其心思揣测得八九不离十。
所以魏伶对此,并不意外。
楚清河见魏伶默认,又垂眸想了想,温声说道:
“那沈琴儿对你,可是出了名的痴情……自十几年前立足于皇城之后,她每隔三五日,便会去川陵渡口摆做糖人,只送不卖,赠有缘人……”
魏伶举着酒杯的手滞了滞,最后,还是将杯盏递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楚清河摇摇头,手指指尖轻叩桌面,幽幽说道:
“她这一坐,便是一天,整日望着那渡口江水,滚滚浪花,眉头未蹙却满载愁思,眸中有情却空洞无神,当真是我见犹怜呢……”
话音落下。
魏伶缓缓凝目,眸光如刃,直视着眼前的楚清河。
楚清河眼神揶揄,对后者眸中的冷冽寒意视若无睹,继续说道:
“让我猜猜……要她弃你必不可能,只能是你薄情寡义,想舍了人家……”
“啪!”
魏伶一垂手,酒杯重重地掷在了桌案上,发出了一声沉响。
他看着楚清河,一字一句的说道:“楚清河!”
“你若是不想喝酒,现在滚,来得及。”
楚清河见状,愣了一瞬,随即拍桌大笑,“哈哈哈……”
“喝,当然要喝,我不说了还不行?”
“最好是这样。”
“哈哈哈,真是难得啊,我们魏大公子也会为情所扰,你说说你,如我这般片叶不沾不好吗?”
楚清河微微垂首,斜靠在倩儿的脑袋上,嘴角含笑,
“拥有过就好了,非要去摘人家的心儿作甚?”
“自讨苦吃。”
旁侧的两名倌儿,此刻已听得目瞪口呆。
眼前这位公子,竟然就是自家掌柜苦苦等了二十多年的心上人?!
而且……
而且他还要舍了自家掌柜,始乱终弃!?
几乎同时,两女抬眸望向魏伶,目光之中,多多少少沾染了些怨意。
自家掌柜多好的人儿啊,还等了他这么久,他凭什么抛弃她?
他不就长得俊俏了些,长得俊就能为所欲为嘛?
长得俊就能玩弄他人感情嘛?
楚清河见两女小脸微煞,莞尔一笑,他揉了揉倩儿的鼻尖,温声提醒道:
“小倩儿,你们的沈掌柜可是爱惨了这位魏公子,你们若是这样一直盯着他看,小心你们的掌柜生气喔。”
“可是……”倩儿欲言。
“倩儿,这桌上的酒都要没有了……”
楚清河微微一笑,先声开口,打断了这娇媚倌儿的话语。
他望着倩儿,眼神缠柔,如一池潺潺春水,
“帮哥哥去要几壶好酒来,然后……去房间等我,好吗?”
倩儿唇瓣嗫嚅,稍作犹豫,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两女站起身,整了整衣襟,挽着水袖姗姗离去。
酒桌之上。
只剩下了魏伶与楚清河两人。
楚清河沉默片刻,拿起桌案上的酒壶,微微晃了晃。
壶内酒水所剩不多,只够两人再饮一杯,他略微掂量了一下,随后,先替魏伶斟了杯酒……
待到两人酒杯斟满。
楚清河缓缓放下酒壶,一反常态的没有说话,也没有举杯,而是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好似有些苦恼。
魏伶静默地看着楚清河,神色淡然,不过他的眼底里,多着一丝浅淡的疑惑。
世人皆知,楚清河是个闲散皇子,终日流连于酒肆勾栏,茶馆曲院,无所事事……可魏伶却十分清楚,在他这副玩世不恭的外表下,隐藏了多少秘密……
论手段,讲城府,二十多年前那些皇子加起来,都玩不过他……
若非他的母亲只是个宫廷婢女,身份低微;若非他答应了那位,不取这江山社稷……
“你说说你,怎么来的这么巧呢?”
没等魏伶多想,楚清河开口了。
“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
思绪被打断,魏伶缄口未言,只是冷冷的望着楚清河。
楚清河撇了撇嘴,轻佻的神色陡然消失,眼帘翕动,手指指尖还不停的敲扣着桌面。
他那对含情眼里泛着幽光,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魏伶微微阖眸,似有所悟,浩瀚灵识倾泻而出,瞬间席卷了整座酒楼。
一呼一息之后,他便收回了灵识。
“别敲桌子,我听着烦。”
魏伶垂眸看着桌案上的两杯酒,拾起一杯,一饮而尽:
“你想做什么,去做便是,我只是来喝酒的。”
楚清河稍稍有些意外,手中动作一滞。
“绝顶?”
“不是。”
“……”
楚清河怔了怔,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那你狂什么?”
“呵。”
魏伶冷笑一声,随手一挥,便掏出了个墨黑色的酒葫芦。
楚清河眉梢一跳,见魏伶凭空摸出个葫芦,眸中精光吞吐,若有所思。
“是我眼拙了?”
“你的眼光一向不好。”
“也是。”
楚清河点了点头,嘴角上扬,先前蓄在眸底的思虑和犹豫,已荡然无存。
他伸出手指,指腹悬停酒杯杯口,来回兜转。
“倒还有些时间,可以再聊会……”
楚清河顿了顿语气,倏然,蹦出一句话来,
“你回来之后,见过半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