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用什么法子,吃什么样所谓治疗神魂的丹药,都没有什么用处,顶多稳定一下,但是却根治不好。
在这些年的时光里,叶源是亲眼看到他的师尊为他从外边找来一位位能人异士,放下身段,请求他们为他治病。
他不想自己师尊继续这样了,她本该是一世风华,享万众敬仰的离阳宗掌门。
所以,叶源逐渐开始强迫自己习惯,习惯这些恐怖的幻觉,忍着恐惧与疼痛,尽量埋在心里,不予露脸面上。
只能能装作一辈子正常人,那么他就是正常人!
他没有病!
............
青灵峰,一颗大树下。
清风袭来,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
几片树叶飘下,落在了被一根巨大锁链困在树干上的青年头顶。
青年满头黑发如墨,随风轻舞动,好似不详的漆黑淤泥在扭曲,怪异难言。
锁链禁锢着他的行动,封住他的四肢,叶源低着头,喘着重重呼吸,红色的衣袍逐渐被摩擦生烂。
眼白布着浑浊的血色,漆黑的双眼带着癫狂之意,表情是强忍至扭曲,似还存在之后一丝理智,口中喃喃着:“幻觉,都是幻觉,叶源,别信!”
“面前的触手是幻觉,腐烂的尸鸟是幻觉,还有那些,都是假的!”
叶源忽然抬起头来,对着面前的空空荡荡,厉声嘶吼道:“师妹,记住,别靠近我,一定要将我捆好!”
“记住了!千万别靠近我!”
一位穿着淡蓝色长裙,身子曼妙,凹凸有致的少女,正站在一旁。
白色束带将那纤腰勾勒的不堪盈盈处一握,尽显绝色风华。
丝绸般顺滑的黑发及腰,眉眼如画,右眼角下有着一点黑痣,增添几分妩媚的美人风情。
裙摆下,一双大长腿又白又纤,堪称世界的偏爱。
此刻,衣霓裳正双手捂着小嘴,目光哀伤看着面前疯癫的叶源。
“师兄......”
锁链在叶源的挣扎之中,哗啦作响。
那是她亲手为他捆绑上的。
衣霓裳知道,叶源的病情并没有好,甚至可以说,更严重了。
但是他一直强忍着,装作能控制住了,只是为了让她们放心,让师尊放心,不让她们过多承受宗门内那些一样的目光。
谁人都知道,离阳宗的掌教有一个时而疯癫的徒儿。
谁人都知道,离阳宗的大师兄是癔症严重的疯子。
谁人都知道,与着离阳圣女并列绝色,宗门内几乎所有年青一代心中仙子的衣霓裳,是那位疯癫大师兄的师妹。
从另一个角度上来看,衣霓裳也得到了些许好处,宗门内那些年轻男弟子,哪怕真传弟子,都没人敢轻易纠缠他。
毕竟,那位大师兄疯起来,提剑堵山门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做过。
衣霓裳看着脸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时而狰狞嘶吼,时而呜咽哀伤,看起来无助的很的叶源,她的胸口,是心揪的疼。
但是她没有办法帮助她的大师兄。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了,叶源眼中的诡谲幻觉总算是消散了开来。
他大口大口呼吸着,脸色惨白的很,头冠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蹭掉了,黑发披散了开来,湿漉漉的,黏在了他的脸颊上。
微微垂眸,长长的眼睫毛好似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轻颤水光,眼中那浑浊的血色褪去了不少,显得有几分无措的茫然。
很快,那些茫然散去了,化作疲惫。
他缓缓抬起头来,望着不远处亭亭玉立的黑发少女,艰难的挤出了一个笑容。
嗓音沙哑无比,却有带着一缕从未变过的温柔笑意。
“师妹。”
衣霓裳再也忍不住了,眼角滑落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落。
她快步走了过去,衣裙翻飞似翩然的白蝴蝶,飞入他的怀中,双手紧紧抓抱着他,埋首胸口,哽咽泣泪。
师兄,她的师兄...为何要遭受如此的痛苦折磨啊!
叶源感受着自己胸口绽开的湿意,他有些慌乱无措,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笨拙的道:“师妹,别哭,别哭,妆都化了,不漂亮了......”
“还有,别抱着,锁链很硌的,而且很凉......”
衣霓裳缓缓抬起头来,小脸梨花带泪,尽全力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却显得更加的美人悲戚,泪眼婆娑。
“师兄,你个笨蛋,大笨蛋!”
“师妹我,从来不用那些胭脂水粉,忘记了?”
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抓握他的手掌,余光看着他那被锁链剐蹭的有些破皮溢血的手腕,衣霓裳不由得抿了抿红唇。
双手捏了一个术法,绑在叶源身上的粗大锁链顿时消失不见。
叶源想要向前走一步,然而身子却是软的厉害,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径直向着前方栽倒而去。
叶源闭上了双眼,已经做好脸朝地面,跟大地亲吻的准备了。
最后,他却是落入了一个充满温暖与馨香的环抱,稳稳当当。
叶源缓缓睁开双眼,入眼一片白色,他缓缓抬头向后瞥了一眼,人间的绝景遮挡住了他的视野。
叶源呆住了。
略显病态苍白的脸颊上,突然攀上几缕绯红,目光多出几分躲闪与慌乱。
“师...师妹......”
“师兄,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少女娇嫩的从上方落下,带着疑惑。
香风席卷,叶源只觉得眼前一晃,整个人便被轻轻放到在了地上。
脑袋,枕在了那温软的大腿上。
衣霓裳脸上笑容十分的温柔,如同三月的春风,轻轻抚慰的他那被癫狂侵染的心灵。
柔荑摸了摸叶源的额头,又比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嘟着小嘴自言自语道:“嗯,没有发烧呢。”
叶源怔了片刻,目光柔和了起来,轻轻笑着:“笨蛋师妹,你当是小孩子吗?”
衣霓裳听到这话,却是俏皮的闭上了一只眼,吐了吐红润的小舌。
“以前我发热的时候,师傅不在,有事外出,师兄不也是这么测量我的温度的吗?”
“忙前忙后,用着冷毛巾覆头,时不时惊醒,摸摸我的头测量温度降下了没?”
“哪怕半夜也是如此,守在我的床前三天三夜,体温才稳定下来。”
叶源听着衣霓裳缓缓道来以前的事情,莫名有种羞耻感,不由得闭上了眼:“师妹别说了,好丢人,那时候我我太笨,不知道其实可是求助长老们的......”
衣霓裳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红衣青年,目光柔和含笑,带着几分依赖与眷恋。
纤白的小手,一下又一下抚摸着他的发丝。
“是啊,毕竟那时候我们都太小了,我才三岁,而你不过六岁......”
“如果不是师兄的话,我可能...早已被内火灼烧而亡,永远停留在三岁了,哪里来如今的空灵火体,衣霓裳。”
叶源侧躺着,脸颊贴着衣霓裳那香香软软的大腿,属于她的体温,直接就传入他的脸上。
而且有种好闻的幽香,那是她身上的味道,扰乱着他的心境。
叶源感觉有些待不住了,想要起身。
但是被衣霓裳强势只手按压着。
“师兄,好好休息。”
衣霓裳瞪了他一眼,强势霸道的娇嗔:“现在,听师妹的话!”
随后,衣霓裳左手探入自己的胸口中,叶源呆滞的目光里,掏出了一颗金红色的丹药。
两根纤长的玉指捻着,衣霓裳笑盈盈的将丹药送往他的唇边。
“师兄,来,张口,吃了丹药,身上的伤就好了。”
感受着手腕传来的刺痛,叶源不由得缩入了袖子里。
“师妹,丹药珍贵,你自己留着吧。”
衣霓裳依旧是温柔的笑容,就这么看着他。
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是那压迫力...却是更强大了。
忽然,叶源感觉眼睛有些刺痛,心中猛地一悸动。
眼前的世界,再度化作了诡谲与常理崩坏。
黑暗的角落,蜷曲的触手伸展开来,镶嵌的一只只血眼不断晃动。
大树也染上了暗红之色,干裂的树皮逐渐扭曲,成了一张张狰狞的人脸,镶嵌在树干之上,无声哀嚎。
叶源看着面前散发着淡淡白色光晕,芙蓉清丽,未曾变化的衣霓裳,不由得感到慰藉,这是整个肮脏浑浊的世界之中,唯一的干净与明亮。
她全身都是白了,白发白眼白衣裙,是无瑕的纯白,不染纤尘与污秽。
叶源看着那萦绕淡淡白色光晕的小手上,掌心之中那一颗长满毛发般细密小触手的黑色小肉球,微微垂眸。
他勾唇含着笑,张口往她掌心而去,舌头一卷,便将那颗小肉球吞入。
感受着口中弥漫着淤泥的腐烂感,叶源死死忍着,不让之吐出来。
幻觉,都是幻觉!
是丹药,是师妹给的丹药!
他挤着笑容,身心疲倦的蹭了蹭那香香软软的大腿,低声道:“嗯,谢谢师妹。”
那弥漫着淡淡白色光晕的人儿唇角弯弯勾起,脆声笑道:“不客气,师兄。”
嗅着衣霓裳身上的幽香,感受着她的温度,听着她柔柔的声音,叶源突然又想哭了。
但是最后,他咬着牙,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