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瘪的触手在暗中伸展，上边镶嵌着一只只血红的眼珠子，缓缓转动着，带着深深的恶意，窥探这个世界。
叶儿也变得青红交杂，枝干上所垂挂着的果子，饱满多汁，红润发亮！
令人垂涎的很。
但是，突然树枝无风一颤，果子掉落。
在半空中，饱满圆润的红色果子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起来，开始腐烂。
嘭的一声砸在地上，变成一滩腥臭的烂泥，里边似乎有着一只只怪异的红色小虫子游动。
阴风阵阵，伴随着腥臭的味道。
残垣森冷，似响着不知名的低吟。
叶源蹲抱着脑袋，缩在一处破烂的墙角，看着四周来回穿梭一位位垂头之人。
穿着染血的白衣，来来往往，低垂着头，一位尽数被垂落的发丝遮挡脸面。
也垂落着双手，双手干瘪皮包骨，指甲又长又尖锐，猩红的很，滴落着血珠。
脚下空荡，悬浮地面三寸左右，来往穿梭。
似乎没有看到叶源一样，根本不理会。
他们好似没有实体一样，来来往往，遇墙穿墙，遇树穿树！
叶源双手紧紧扯着自己的头发，眼白布满血丝，带着丝丝疯意喃喃道：“假的，都是假的！”
“不行，叶源，你要撑住，不要被迷惑了，这些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不是真的，都是幻觉！！！”
好几缕头发被他抓扯了下来，带着点点撕裂的头皮与血迹，他试图用疼痛唤醒自己，但是眼前依旧是一片诡红的世界，并没有变化。
叶源惨笑起来，双手一张，手中的头发掉落在地上，根根乌黑发丝，也被世界侵染成了红色。
一缕缕鲜血从伤口溢出，湿粘了发丝，顺着他脸颊缓缓流淌，汇聚下颌，滴落在地上。
疼，好疼！
没用，没用啊！
忽然，不远处摇摇晃晃走来一位穿着破烂道袍的“人”，皮肤不存，一身血肉暴露的外边，可见肌肉纤维与血管。
且，坑坑洼洼着，好似这边被挖一口，那边被削一块，弥漫着腐臭的气息。
那没有眼珠子的漆黑眼眶看着他，不知道哪儿发出青年的疑惑声。
那些白色人影从他身上穿过，没有丝毫阻碍与影响。
“大师兄，你蹲在墙角干什么？”
叶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瞳孔到倒映着面前诡异人型，皱缩！
不，不对，是假的！
他不断摇晃着脑袋，强忍着拔出腰间长剑的念头，嘶吼道：“走！快走！远离我！”
另一边，又是走来一位奇怪的人型，螳螂头人身，胸口有着一只大大的眼珠子，似充满脓液的竖眸中，有着一条宛如蜈蚣一样的小虫子游动着。
下半身，无皮无肉，是为森森白骨。
“杨子！快走开！大师兄这样明显是又犯病了！”
对方发出少女的娇声，带着浓浓的急切与担忧，连忙拉着那位师兄弟远离！
满头黑发被鲜血浸染，湿漉漉的黏在他的肌肤上，遮挡住了他左半张脸。
鲜血从眼角滑落进入右眼，逐渐将他的视野染红，叶源死死盯着那远离的两位身影，目光略显阴沉，瞳孔之中搅动着混乱与癫狂。
忽然，十几位穿着破烂道袍，脸上带着各种颜色的无脸面具人从远方飘来。
有红色，有紫色，有绿色，有蓝色...各种颜色都有，五花八门。
手中拿着残破的的长剑，生着赤红的铁锈，充满腐朽的味道。
叶源眼中的血丝更多，表情逐渐变得扭曲恶狠。
有杀气，他们想要杀他？！
不，不对，是假的，这是幻觉！
不能信！绝对不能信！
叶源，以前就有过这种情况，你还捅伤了几位师弟师妹呢，要是不是师尊挥下身段，挨个峰上门道歉......
都是假的，所以你不能，不能拔剑！
不能再让师尊操心了！
“大师兄，你又犯病了吗？”
“大师兄，不要紧张，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放轻松点。”
“是啊，大师兄，我们是来帮你的，我们带你去丹阳峰，去找无忧长老讨要丹药，吃了就没事了！”
叶源看着一步步靠近的她们，一脸狰狞：“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突然，一条诡异的小虫子从其中一人袖口里飞出，几乎眨眼的功夫便缠住了他的右手臂，布满利齿的口器对着他手掌狠狠一咬，撕扯下了他的食指。
钻心的疼痛令叶源惨叫出声！
那怪异的，长满密密麻麻细长肢体的长虫口中利齿不断咀嚼，将那一根手指绞碎，吞咽。
怪异的虫脸上布着九个大小不一的漆黑眼珠子，正盯着他，流露着人性化的嗤笑。
叶源看着自己缺了食指的手掌，正涓涓鲜血流淌，仅存的理智瞬间爆炸！
“不，不对，都是假的，假的！”
“不是，是真的，好疼，好疼啊！”
“啊啊啊啊！！！”
叶源猛地起身，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将自己手背上缠绕着的怪异长虫给挑了下来，挥舞着长剑，斩成了数十段！
随后，他看着周围那群带着各色面具的道人，眼角滑落血珠，似哭似笑。
“我分不清，真分不清啊！”
“你们为什么要过来？！”
“滚啊！！！”
最后一句，叶源是咆哮着吼出！
带着深深的悲戚与绝望的癫狂！
它们好似被叶源这疯魔一般的表情给震慑住了，纷纷僵在原地，没有走到上前。
目光紧盯着他，面具上的花脸显得诡异古怪，似在无声戏谑着，欣赏着他的疯狂，享受他带来的取悦。
“怎么办？大师兄的癔症看起来更严重了！”
“是啊，这可难办了啊，到最后会不会真成疯子啊？”
“你在说什么啊，大师兄现在就疯了，真是可怜。”
周围的议论声聒噪的很，好似魔音入耳一样，根本防不住，令叶源内心烦躁的很。
他疯了？！
是啊，他疯了！！！
明明知道他有此刻疯了，他们为何还要围在他的身边，都让他们离开了，为什么不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又是走来数十位脖子以下尽是白骨的人，他们身上缠着红色的缎带，怪异无比。
脖子以上，正常的有血肉的脑袋。
只是脸上的五官，扭曲古怪，宛如小孩子劣质的涂鸦。
“大师兄！”
“快快！将大师兄送到丹阳峰！”
“大家别留情，大师兄实力很强大，疯起来很恐怖的！”
那些白骨人从体内扳断一根骨头，作为武器，与那些面具人汇合一起，朝着他逼近。
叶源看着靠近的他们，整个人低下了头，身子不断颤抖，手中长剑上，红光映衬寒芒。
“我没疯，假的，都是假的！”
“你们别过来，让我自己冷静一下就好！”
“都说了，你们别过来啊！！！”
那缺了食指的右手依旧在滑流淌着鲜血一地，在诡红的环境里，更显得猩红。
好疼，真的好疼！
............
叶源又发病了。
而且看起来，比以前都要厉害。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大半个离阳宗，一位位长老弟子，或是抱着担忧，或是好奇，或是...纯属看热闹的心态，纷纷汇聚于此。
商清璇听到这个消息，立马放下了自己手中所有事情，御剑如流光而来。
当她落地，看着不远处那身穿红袍，满身伤口，一人一剑独占数百位离阳宗弟子的叶源，眼圈顿时红了。
她抿了抿红唇，快步走来，白色的朴素道袍飘扬着，纯白的发丝三千如雪。
秀手一挥，便将那些围攻叶源的数百位弟子震开，纷纷倒退。
倩影一晃，商清璇一瞬间便站在叶源的面前，看着满脸狰狞的他，对视着他那被癫狂腐蚀，布满血丝的双眼，她是揪心的疼。
颤巍巍伸出自己双手，轻轻抚摸上了那有些憔悴的苍白脸颊。
“源......”
叶源脸上的狰狞逐渐散去，化作小孩子般的纯真笑容，没有丝毫杂念，眷恋的喊着。
“师尊，你来了。”
商清璇眼圈更红了，红唇抿直成了一条缝，带着几分伤感与愧疚。
她张了张嘴，欲说些什么。
突然，叶源脸上的表情再度扭曲起来，额头上青筋鼓起，目光惊恐。
“混蛋，离开我师尊！”
......
满世界诡谲扭曲，荒诞难言。
但是，那一袭素白道袍的她，清冷卓然，没有丝毫变化，带着一丝怜爱降临到他的面前。
是整个世界最独特，也是最靓丽的风景。
入他眼中的光，逐渐消散他的不安。
是的，他眼中的师尊，是永远不会变化的。
就在这个时候，商清璇的身后突然出现一道黑影，抓着她的衣裙，爬上她的肩膀之处。
那是一个拳头大的黑色肉球，长着长短不一的触手，滴落着腥臭的黏液，黑乎乎的，看着十分恶心。
突然，肉球裂开出一张大口，利齿朝着商清璇的香肩咬去！
叶源的好不容易稳定的理智，再度爆炸！
“师尊！！！”
他将手中长剑一抛，踉跄着扑入商清璇的怀中，抬起左手挡住了那落下的大口。
刺啦！
利齿咬住他的手背，狠狠撕裂出一大块血肉！
疼的叶源脸色一白，但是依旧没有松手。
他死死咬着唇瓣，发白，破裂流血！
右手慌乱拔掉了缠绕在商清璇脖子上和肩膀上的触手，漆黑的双眼之中弥漫起一抹戾气！
猛地张开口，狠狠啃咬住手中的黑色肉球！
玛德，敢伤我师尊，我咬死你！
咬死你！！！
都是幻觉，叶源，别怕，咬死它，将它一块块撕扯成碎片！
不要怂，哪怕是幻觉，也不可以伤害师尊！！！
叶源死死啃咬着，满嘴的鲜血，脸上狰狞的笑着，比恶鬼还要像恶鬼。
就在这个时候，诡红的世界恢复正常，一切扭曲与邪异消散。
略显急促的呼吸扑打在他的脖颈上，耳边萦绕着一丝强忍的痛苦嗯咛声。
叶源看着被自己啃咬的纤瘦肩膀，白色的道袍布料被撕裂，在自己牙齿的撕裂下，血肉淋漓。
叶源惊了。
满嘴的血腥味，述说着他刚刚犯的罪孽。
滚烫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顺着他脸颊流淌。
他松开了咬着肩膀的口，挣扎着，想要从这个馨香的怀抱出去，远离她。
然而，商清璇却是紧紧抱着他，没有松开一丝一毫，轻声安抚着他的慌乱与恐惧。
“源，别怕，不怕，师尊在呢，师尊一直都在！”
叶源脑袋里好似被丢下一颗炸弹，将他的伪装与强忍尽数撕碎开来。
他用着完好无损的双手紧紧抱着商清璇，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
“师尊，对不起，我分不清啊，我真的分不清啊，呜呜呜呜......”
商清璇将他抱得更紧了，双手轻抚着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
躺在地板上的叶源猛地睁开双眼，死死盯着天花板。
许久，眼中布着的血丝逐渐散去，他长长呼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逐渐松弛。
“真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叶源有些不记得了。
他缓缓起身，感受着被冷汗浸湿的后背，向着衣柜走去，准备换一件衣服。
他扭头看了一眼窗户，已经明亮，外边天光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