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地落坐后,夏然感觉交流的难度一下子就上来了。

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晚上好?

“要吃点什么吗?”

还好,对方看着比自己有经验,主动递上菜单。

夏然接过菜单,也不好点:“客随主便,你点就好。”看来主动出击是做不来的,静观其变比较现实。

“我已经点好了。”温沁含着笑,也没出手接菜单:“都是这里的招牌菜……”

呃……

夏然一愣。

都点好了还递给我菜单干吗?

空气自此凝滞,夏然在等她开口,温沁在等他出声。

和跟自己女儿一样大的男孩子吃饭什么的……太为难人了。

这不像谈生意,光听对方吹好听的,等饭吃得差不多了就拿合同出来看看,仔细看完之后约好什么时候签就大功告成。

她总不能从公文包里掏出白纸黑字的文件,跟他说给你好处,你帮我办事吧?

温沁漂移的目光从夏然的充满青涩感的脸上划过,他比自己要更紧张一些,话不知从何讲起,手在印花的桌布上扣弄。

跟这个时期的男孩子聊什么?唱跳?蓝球?体育?鞋子?衣服?包包?……

可看他身上也没几两硬肉,人又腼腆,根本不像是个经常锻炼的人,至于鞋子的话——自己就只懂高跟和平底,平常都是助理帮着配的。

嘶~这样不行啊温沁!

沉默过后的温沁暗暗给自己心里打气,等看向对方的柔和的脸时,恍然间想起了阮宜芸。

……凑合下喽?

“宜芸啊~”

“啊?”好不容易等到一句话,当即就把夏然问不会了。

他嫌弃地回过头,蛮以为阮宜芸在自己身后,好在背后没人。

那她在鬼叫什么啊?

“夏然同学!”意识到尴尬的温沁提了声音,好像稍微大声些,就能把喊错人名的尴尬吓走,“最近在学校过得还好吧?”

“还行……”夏然扣弄桌布的手停下来,目向远方。

“才刚来没多久,天府市的东西吃得还习惯吗?”

“挺好的。”夏然往干涩的嘴里抿了一口水,“我不挑食。”

“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吗?”对着夏然,却在脑子里将对方想象成宜芸,温沁感觉自己渐入佳境了。

可夏然不太理解,她问的这一串问题,意义是什么……

这种问话意外的舒服,好像寄居蟹找到一只透明的玻璃壳,躲在里边,竟然意外的感到安心,安心得让温沁不知道怎么开口接正题。

菜很快就端上来了,不认识的鱼虾蟹,不认识的炒炸烩,刚好满面前的小四方桌,但对方问题,仅仅只到“以后有什么打算”这一层面。

得,关键的一句没说,无关紧要的她挨个问一遍。

为了防止她将好奇心发散到未来孩子的名字叫什么这一层面,忍无可忍的夏然,决定主动出击。

“怎么宜芸没有跟过来呢?”

在上个问题结束后,夏然冷不丁地插了一嘴。

深浸在问答模式的温沁,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收起笑脸,稍稍叹气后低声道:“宜芸对不起你,这我知道……”

“那都是老黄历了。”

夏然摆手道:“也不知道怜镜学姐怎么样了?”

有没有罚她跪在祖宗祠堂前,一边教训数落她,一边狠狠地拿长着刺的小藤条打她屁股?或者打她背也行?!

最好是一时气不过打进医院,躺个十天半个月的!要是能把腿打断的话……

虽然有点残忍,但也不是……

“我已经把她们关禁闭了,保证不会让她们再打扰夏然同学。”

“就这样?”夏然放下抓在桌布上的手,上身往前一靠,不由地激动了些。

温沁看他大失所望的样子,疑问道:“夏然同学好像很失望?是觉得我罚得不够重吗?”

夏然闭着眼睛,忙摇手否认道:“没有没有…孩子都长大了嘛,罚得太重也不好……”

表面上理解加善意,实际上在咬牙切齿。

果然是蛇鼠一窝,女儿都闯人家里去刀人啦!刀人啊小姐姐!你就罚关个禁闭就完事了?

难怪她们胆大妄为,敢情是你惯出来的……

夏然偷偷地翻她一个白眼,抓起筷子往鱼珠上一插,夹出一块鱼头到碗里,却不吃。

好像只是为了发发气一样……

温沁自然看得出来他心里不舒服,低声问:“想让我罚得重一点?”

“没有没有。”

夏然照例否认,只是这回低着头不看她,专心在戳自己碗里的鱼头:“您可是大忙人,每天正事都忙不完,这种芝麻大点小事,过去就算了嘛——还是个孩子,何必跟她们斤斤计较呢,是吧?”

话里藏针,温沁听了也不禁脸红了些,

这比直接跟她说要怎么罚怎么打她们更难受。

妄为人母,仗势欺人,自讳过失……

人看着稚嫩,说起话来可有点刻薄。

但也是情理之中……她承认,这事处理的时候有护短的成分,但她绝不是一个管养不管教的监护人。

“我今天来,就是专门替她们来给夏然同学道歉的。”虽然被一个小自己好几岁的男孩子暗戳戳地骂了,但温沁并不生气。

“令妹刚搬过来,停下的学业也该继上了吧?”

温沁上前稍稍靠近桌边,细声道:“我可以……”

“学校的事情就不劳您操心了,我会自己找的。”

夏然打断她:“不过倒是有另一件事,很需要您的帮助。”

“你尽管说。”温沁自信道。

“前几个月,芽芽的生母突然去世了,而且去世前借了一笔高利贷,也许你可以帮到她……”

温沁问:“那她一开始没有想过报警处理吗?”

“有,但她那边的护卫局里有内鬼,芽芽因此还被流浪了一个多月……”夏然抽空看了一眼手机,“具体的细节,回去之后我再让她编个短信发给你吧,或者你有空,跟她见个面也行。”

“见面的话……”温沁为难道,“最好是能现在说说。”

真不是她想耍个性,现在希尔一个人主手查栖枝被骗自杀的事,家里还有两个不争气的娃要教,鸡零狗碎的事情敢就更多了……

但是……对方的神情,在听到自己的话后,表情已然僵硬,很明显是不满。

事实上,夏然没听清她后边说的话,耳边就爆起一声雷轰般的开瓶声……

那个笑脸如僵尸的服务员倪林,将暗红色的酒倒入酒杯,随后离开,而在两人举杯之后——

自己倒下了,一头撞在碗里的鱼脑上;而温沁…她满脸通红,手伸进了衣服里……目测是烧起来了……

此时,身为幕后主使人的倪林,一脸放松的似的银笑,拍着手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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