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卡缪尔大师的工坊后,叶歌一下子便冷静了下来,就连刚才那种兴奋劲也随时抛到了脑后。他沿着楼梯走下来,一直走到二楼的拐角出才停下脚步,背靠着墙壁,研究着背包里的那把阴影刻刀——准确来说是阴影刻刀下的一句说明。

【受赐的祝福令这把刻刀拥有了更特殊的能力,能够雕刻出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东西,请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使用它吧】

当时他并没有在意这句话,还以为是等到自己雕刻魔偶时才会给魔偶附加上一些特别的能力。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离开了卡缪尔大师的工坊后,他忽然又想起了这句话,而且越想越在意,忍不住再次打开了系统面板。

反复阅读过这句话后,叶歌才终于察觉到那种异样感到底来源于哪里。

“受赐的祝福……难道是指死亡与阴影之神的祝福吗?”他忍不住把那把刻刀取出来,放在手上仔细端详着。漆黑的刻刀内流淌着深灰色的魔力,好似一块天然的黑水晶。但和卡缪尔那把刻刀不同的是,这把刻刀的内部并不透光,甚至还会周围的光线吸收进去,看久了甚至会产生一种要被刻刀吸进去感觉。

可他并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什么受赐祝福的,获得这把刻刀的印象也变得相当模糊,仿佛是闭眼睁眼的一瞬间,自己的蓝条便被抽走了三分之二,然后这把刻刀就出现在了自己手里。哪怕他的脑海里还残留着用这把刻刀雕刻沙漏的记忆,但唯独不记得它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了。要不是手感和之前一模一样,叶歌都以为是卡缪尔偷偷塞给自己的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养了个妹妹,离家出走十年以后,原本那个傻乎乎的小女孩一下子出落得快要不敢相认——内心除了荒谬以外很难再产生其他实感。

“绝对安全的地方吗……算了,先去问问萝丝吧。”叶歌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没有走向二楼的走廊,而是继续往一楼走去。卡缪尔大楼绝对算不上是多么“安全”的地方,就算他要试验这把刻刀的特殊性也不会在这种地方。

说到底,不论是艾尔莉亚也好,卡缪尔大师也好,对他来说都不是值得托付信任的存在。他可以相信这些人说的话,但如果真的把自己当成是学院里的学生,那说不定最后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说不清楚了。

比起那些尔虞我诈的大人们,守在大门前看上去并不聪明的女仆人偶就显得可爱多了。当叶歌来到那个充满艺术感的一楼大厅时,萝丝正拿着一个扫帚在认真地打扫着卫生。明明卡缪尔大师总称赞她是自己最接近完美的作品,但不论从什么角度叶歌都很难看出这个女仆魔偶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就连打扫的动作似乎也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既不能战斗,脑袋好像也不太灵光,难道就只是因为长得好看吗?不过以卡缪尔那种对魔偶吹毛求疵的性格来看,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萝丝,卡缪尔大师让我来找你。”叶歌想了想,没有走进大厅,只是站在楼梯口那边喊道。本来他的存在感就偏低,再加上这栋大楼里的光线算不上充足,到处都是浓稠的阴影,说不定自己走近了那个女仆都发现不了。要是吓到她就不好了。

“噫!”果然,萝丝一听到叶歌的声音就好像老鼠遇到了猫,肩膀下意识缩到一块,发出可爱的悲鸣声。她颤颤巍巍地回过头来,看到叶歌离自己还有好远一段距离才悄悄地松了口气,急急忙忙地跑向大门旁边的小房间,头也不回地喊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儿就上去。”

“……我有那么可怕吗?”叶歌双手抱胸,看着萝丝躲进房间里不肯出来,一下子也没想通为什么。按理来说,自己也没对她做什么啊,为什么一个魔偶会对自己感到“害怕”呢?更奇怪的是,所谓的魔偶真的能有如此精细的感情吗?

在叶歌的刻板印象里,魔偶就应该是那种高高大大的铁皮机器,除了设定好的那几句话以外什么都不会说,看到敌人就会红温警告冲上去。只能说,卡杜拉的魔偶技术确实超乎了常理,达到了一种令他难以理解的高度。卡缪尔甚至能制造出纯粹的魔偶躯壳,将自己的灵魂塞进去。仔细一想,这不就是另类的永生吗?

没有再等萝丝出来,叶歌很快便顺着楼梯回到二楼,拐进二楼的走廊里。二楼没有沿用楼下装修风格,也不似四楼的工坊那般干净整洁,反而是给人一种金碧堂皇的感觉,很明显是用来招待客人的。走出楼梯后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宽敞的大厅,靠墙的地方摆着几张休息用的沙发和茶桌,墙壁上挂着几幅风景画,对面则是茶水间和厨房。

虽然拿来开趴肯定是不够的,但如果只是想坐下来闲聊两句,再让女仆沏上两杯茶,这里肯定比四楼要方便得多。毕竟在四楼就算找遍整个工坊也只有一张椅子,材料乱七八糟地堆放在地上,其他人都只能站着或者是干脆坐在地上。

这片区域显然也是由萝丝来负责打扫的,哪怕平常并没有什么客人来访,地板依旧擦得一尘不染。穿过待客大厅后,是一条更深的走廊,走廊两侧都是给客人住的客房,门上还挂着一串钥匙,以此显示房间里并没有客人。

乍眼望过去,二楼的走廊内一共有四间客房,门把上都挂着钥匙,说明现在卡缪尔大楼除了叶歌以外并没有其他客人。不过想来也是,之前艾尔莉亚就和他说过,卡缪尔教过的所有学生都已经出师了,再加上他那糟糕的性格几乎算得上是“臭名昭著”,如今已经很少有人愿意来找他学习魔偶制造的技术了。

但这些房间内其实算不上多么安全,光是看到那些挂在门把上的钥匙就能知道了,住在一楼的女仆魔偶绝对是有房间钥匙的。要是待会儿他在房间里闹出什么动静来,那个女仆绝对会第一时间跑过来开门——到时候他就真的只能灭口了。他可不觉得卡缪尔问起时,这个傻乎乎的女仆会帮自己隐瞒下来。

有没有什么更安全的地方呢……

叶歌一边想着,一边往走廊深处走去。不过这条走廊一眼就能看到头,尽头也只有一幅奇怪的挂画。本来叶歌走进去以后都想回头了,可是在看清楚那幅挂画的内容以后,他又忍不住继续往深处走去,好似被那幅挂画所吸引。

越过最后两间宿舍的门,天花上的灯仿佛一下子暗了下来,四周的景象也变得不再真切。可他好似浑然未觉,所有注意力都被那幅挂画吸引去,在阴影中越走越深,直至被阴影彻底吞噬。明明周围几乎一点光线都没有,可当叶歌来到那幅挂画前面时,他才第一次将挂画的内容看得真切。

那是一幅风景画,阴沉的天空中日月同辉,荒芜的大地上燃烧着赤红的火焰。双方好似在争锋相对,谁也不让谁,将画面分作两半。而叶歌下意识抬起手,触碰到那挂画的金色画框,眼前忽然浮现出系统的提示。

【神秘的画(一)】

【一位神秘画家的作画,揭露出那场残酷且旷日持久的战争的一部分。可惜,那旧日的史诗再也无人知晓】

【已收集:1/5】

下一秒,这幅挂画便被他收进了背包里,而且再也取不出来。只有在叶歌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副挂画上面时,他才能短暂地看到挂画的内容。

“……这是哪里?”当挂画消失之后,叶歌才终于回过神来。刚才他好像进入了剧情模式,无论是身体还是意识都短暂地失去了控制。而当那幅挂画被他取下以后,四周的阴影好似消散了一些,逐渐能看清楚眼前“墙壁”。

这幅挂画从一开始就不是挂在墙上的,而是挂在了一扇房门上。这扇门的门把上还挂着一串陈旧的钥匙,看上去似乎和身后的那些客房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叶歌从一开始就能看透所有阴影,在阴影中甚至有种回到了家的感觉。所以,那些隐瞒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

他便轻轻抬起手,用手擦拭着那个被挂画掩盖住的门牌,将名字上的灰尘轻轻拂去。

那上面写的是,艾尔莉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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