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哀叹天姐姐,茶会结束了我要回去值班,怎么了吗?”她正抱着木偶,打算换回工作的女仆装。
“没事,我有些话要和星彩讲。”
约尔德怀中的木偶动起来了,开口说:“啊?茶会说的那事儿?你不用提醒我两遍,我记着呢。”
“只是想补充一下,”她微笑着说,“实验的那个目标你可以随便处置哦。”
“杀了也行?”
“诶,杀了也行,反正放在社会标准也是个十足的人渣,没道理放任他幸福的活下去。就当麻烦你的犒劳了。”说完她按动按钮,坐着轮椅离开了。
约尔德目送她远去,然后看向怀中的木偶。“星彩,关于姐姐拜托你的那件事……”
“啊?”她抬头与约尔德对上视线。“要不要告诉典狱长是吧,我反正建议不要。”
“为什么呀?”
“刚刚喝茶吃东西的时候不也说了么,他希望我们自由自在地活着,换句话说,只要我们过得好,其他人他都可以放弃,咱们干咱们的,让他知道只是徒增烦恼。”
“你是说典狱长不在意你们偷偷做这种事么?”
“在意,但他还是会同意。”她碧绿如海的眼眸浮现出木偶人不该有的笑意,“因为他病了,而且病的不轻。”
“什么意思?”约尔德着急了,“典狱长得了很严重的病么?”
“啊。非常严重,在我看来……”木偶看向大厅最尽头的房间。“他早就不是人类的一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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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话会办的怎么样了啊,好担心。她们有没有好好相处,阿黎什和圣都是态度冷淡而且不喜欢交流的人,但是有哀叹天在,气氛应该不会闹得很僵吧。能好好相处,慢慢成为一家人就好了。
“我们回来了,典狱长。”约尔德换上了衣服推门而入,坐在她手臂上的星彩朝我招手。
“聊的怎么样?茶话会开心么?”
“啊,火药味贼浓。”星彩抢在约尔德之前回答了。“先是谴责阿黎什,再是互斥对方的生活习惯,泡了第二壶茶后,又开始争论房事次数的分配了。”
最后那是什么鬼。“谴责阿黎什是怎么一回事?”
阿黎什压住木偶开合的嘴巴。“那,那个,是这样的!就是哀叹天姐姐觉得阿黎什对您的态度不太好,就是建议她改改。”
“何止。她们可护着你了,”她甩开约尔德的手。“把那个叫阿黎什的姑娘狠狠批判了一顿。”
是吗,因为我的原因,又让阿黎什……
“够了星彩,不要乱说话了。”
“我这是如实交代。”
“明明都说不让典狱长不开心的,”约尔德挎着小脸。“再这样我生气了哦。”
“这件事没有瞒着的必要,典狱长想必自有安排。”
“够了哈,再胡说八道你以后一个月都不准出来了。”约尔德以压倒性的主权威胁道,星彩只好乖乖认怂。
“行行,我的错,是我不好。”她看向我,“典狱长,刚刚的话当我没说,茶会办的可融洽了呢,大伙其乐融融手拉着手呢。”
星彩还在阴阳怪气,约尔德气不打一处来,抓着木偶狠狠地摇晃,星彩的脑袋和四肢随着晃动疯狂乱颤。
“等下,我错了小约尔,我错了,啊,脑袋,脑袋要松掉了,我不说了真不说了,我脑袋没了你到时候还得修,冷静一点。”在约尔德的惩罚下,她一字一颤地说出求饶的话语。
场面之欢快让我不禁笑出声。真美好啊,她们要是都能像约尔德跟星彩。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生活,毫无保留地打闹,这样像姐妹似的相处,想必是如画一般的美景吧。
“好了,放过她吧。”我不舍地制止了那欢快的景象,“阿黎什的事是我没处理好,我会想办法的,总之谢谢你告诉我,星彩。”
“不客气。”说着,一边调整着自己的脑袋。
随着星彩安分下来,约尔德也进入到工作状态在墙边待命。我感觉到自己心情的烦躁,桑塔多姆教团在世界上遍布,实施着他们的计划,随时可能会威胁到圣和阿黎什,虽然认同哀叹天不该主动出击的提议,但心中还是惴惴不安。然后是阿黎什,虽然给了她虚假的理由和意义,但她的生活方式还没法与其他人啮合,与这个环境接轨。
嗯……我还得再努力一点。
但我一时半会也不出来该怎么办。只好在房间等着胸口中的烦恼慢慢淡去,冷静下来再思考之后的对策,为了不然烦恼催生更多焦虑,我把头转向窗外,让自己的注意力分散到殿外的花草上。
透过窗户,我看见花园一处的花坛被清空了,扫地瓷器人还在清扫着洒在道路上的泥土。
“那是怎么回事,约尔德。”我指着拿出花坛询问约尔德。她快步走来,循着我指的方向望去。
“是这样的,典狱长,那处花坛离雨鸟有些远,含水量一直太低,而且还在道路正中间,也没有遮挡物,基本都在被太阳暴晒,所以我就想着给那一坛给换了。”
“这样吗,”我的疑惑得到了解决,“那你打算换什么花?”剩下的是对约尔德的兴趣。
“是东北方的一种鲜红色的花,生命力极强,开得又好看。哪怕不管不顾也能一年三季大片大片的开花,据说在东北方这种花能开满一片荒地。”她兴奋地说,满眼都是对自己描述场景的陶醉。
这花我好像知道,在纳狄丝很常见的那种。“在古纳奥法语里是不是叫殇缠花?”
“对!”她连点头。“就是叫三蚕花。”
嗯?
“约尔德,你再跟我念一遍,慢慢来,殇缠花。”
“嗯?”她疑惑不解。“三 蚕 花。怎么了嘛?”
我都快忘了德萨克人的语言里没有卷色音了。“来,你看着我,把舌头弄成这样。”
约尔德有样学样,翘起舌头抵着上颚,再微微展张开嘴巴让我看见,画面异常香艳。
“殇。”她说,“缠。”很标准了。
“对,连着念一次。”
“三蚕花。”她满脸骄傲的念出来。我不好意思打击她,只好顺势夸赞她了。“这名字和我老家一种叫二蚕豆的鸡饲料很像呢。”
完全不一样吧。“原来罗布勒有养鸡么?上次去都没看见。”
“我们那边鸡是散养的。经常跑到山里找东西吃,天色晚了会自己回来。”
“不怕跑掉么?”
“这问题问的。”星彩又活跃起来了。“一群家畜,既无自由意志也无野外生存能力,脱离了饲主的照料没两天就嗝屁了。”
啊,我都忘了。高度驯化的家畜已经成为了社会性质的产物,是为了满足人类需求而改造成的动物,一旦脱离了人类社会他们就什么也不是。我怎么会把这件事忘了呢。
“空出片地养点小动物如何?”约尔德提议道,“养点羊啊马啊……啊,那或者干脆就养鸡如何?”
好家伙,我们监狱终于要开始发展畜牧业了么,照顾得来么。
“鸡么……”
“咋啦,你小时候被鸡追过啊?”我无意间的感慨被星彩听见了,换来了她的奚落。
“确实是小时候的事情。”称不上什么回忆,只是在年幼时期留下的某种印象,随着成长换了种模样生长在脑子里,激发了我某种潜在的意识。
“能告诉我么?”约尔德凑过来,近的能感受到她的鼻息,“我想知道典狱长的事。”
并非什么有意思的话题,甚至有些郁闷,说出来谁也不会开心,但我却想回应她眼神中的期待与渴望……抑或是我自己也想找个人找个机会吐露。
“在我小的时候,因为父母在外工作,我跟着乡下的奶奶住在一起。奶奶家门后院养着几只鸡,平时奶奶就拜托我负责打扫和换水之类的事。
那天,我一如往常地一边发著牢骚一边清扫鸡窝时,突然发现了有颗鸡蛋落在巢箱边,蛋已经变得冷冰冰的了。我本想将蛋还给母鸡,却不小心从手中滑落。蛋在母鸡的面前弄破了。我当时很害怕,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自己犯了某种大错,母鸡见著自己可怜孩子的尸体,肯定会伤心难过,露出些厌恶的反应吧。
但没想到,母鸡以惊人的速度吃起了打破在地上的蛋。将蛋壳啄成碎片、狼吞虎咽。将嘴埋进上头浮现一层淡红色血膜的黄色液体中,有时还上下摇晃著头,激动地发出呻吟般的声音,狂喜至极。蛋转眼间就被吃得一乾二净,母鸡甚至连地上那些沾了蛋白的土都吃下了肚子。吃完之后,还想要再度回味似地不断地啄那些白色的蛋壳。
看著这幅景象,我背脊都凉了,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令人厌恶恶心、非常恐怖、同时却又不知怎地让我有某种神奇的感受。”
那种舍弃了人类世界的道德和伦理,那种纯粹的生存意志。
“原来是这样,”星彩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我终于弄懂你执着追求的是什么了,你内心的本性比我想象中还要癫狂,典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