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群人找不到我才出门买的,”她将繁重的衣物脱下,身上只剩下一件衬衫,解开几个扣子,拿着毛巾擦除玉颈和香肩上的汗水,完全不在乎我的视线。
“我给你泡些凉茶吧。”穿着这么严实,还要避人耳目的行动,想必又累又热吧。
“不用了,我待会去洗个澡。”她放下毛巾,开始处理袋子里的东西。“看,这是我去奥勒森林摘的板栗。”
西北方的奥勒森林,我记得那里的生物都挺凶的,不过对朵洛丽丝来说挺安全的。
“然后是特都林的老葛家的扇贝,蛇岛的海鲜 新戚利亚的淫羊肉,隍岱的杜仲、牛膝……”
怎么越说越不对劲。“朵洛丽丝。”
“嗯?”
“这一大堆是不是都是补肾的。”
“嗯哼。”她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上次之后,我担心你身体吃不消,平时还要滋润其他人,所以出去采购了点。”
话虽如此,因为那方面能力的不足而让女性去买补品,感觉五味杂陈啊。而且这一大堆的食品与草药看得我心惊肉跳。
“买东西没问题,但下次不要一声不吭的出门了,好歹通讯发个消息。”
“我想给你个惊喜。”这一堆补品算哪门子惊喜。
不过也不只有补品。还有一些茶叶么,一罐罐的,里面的茶叶大部分是我见都没见过的。
朵洛丽丝注意到我的视线,也看出了我的疑惑。“上面送来的红茶大多是乐潘、托娜丽提这种主流茶叶,最稀有的封顶也就暮光了,让我连喝下午茶的心情都没有。”
是吗,不懂这些,我一直喝的都是开盖即饮的瓶装红茶。不过这倒是给了我个想法。
“朵洛丽丝,”我提议道,“办个茶话会吧。”
─────
“于是就这样了。”朵洛丽丝把玻璃壶放到化工喷灯近乎无形的火焰上,隐约传来了液体晃荡的水声。
“原来如此,总而言之就是增进后宫之间感情和谐的活动呢,典狱长真有一套呢。”哀叹天在三层的茶点盘上挑了个只有一截拇指大小的马卡龙。
圣则是用刀叉吃起了水果塔,舌头舔掉留在唇边的奶油和果酱。
“就是说典狱长不参加咯。”约尔德用调羹吃着布丁,木偶连着十字架摆在她一旁的座位。
“参加了就不是女子会了吧。”室外凉亭的彩光让阿黎什有些不舒服,椅子也没有扶手,只能手肘抵着桌子手撑着下巴,她也不在意这个姿势符不符合礼仪。“所以,该聊些什么?”
“不知道呢,我没参加过这种古典的贵族活动。”哀叹天思索着,“据我所知,这种一般是社会名流负责抱怨和八卦的闲暇活动,大概就是聊些私生活的话题吧。”
一听到社会名流一词,约尔德整个人紧绷起来,生怕自己有失礼的地方。
“是么?那就按哀叹天姐姐说的那样,聊些私生活吧。”朵洛丽丝说,视线却一直在茶壶上,打点着时间。
“你不是主办方么,怎么自己都不了解。”阿黎什问。
“我向来都是一个人喝茶。茶话会是典狱长提出的,你知道我不可能拒绝他的要求。”
玻璃壶发出欢快的哨声。朵洛丽丝起身,沿着桌子挨个往陶瓷茶杯里倒进沸水,飘起一缕蒸汽。
“所以,该聊些什么私生活?”圣开口了。
“从,从典狱长的话题开始,怎么样?”约尔德提议。
“好主意,约尔德。”哀叹天笑了。“各位值班时和典狱长行几次房事呢?单纯的好奇,没有别的意思。”这话题惹来集体的反对。于是谁也没有回答。
“好难呀,聊天。”她懊恼着,“那咱们聊聊早上餐厅的事,阿黎什妹妹,你觉得如何?”
“我无所谓。”她挪动自己的位置,好像这个椅子让她坐得很不舒服。
“那我就直话直说咯。”其他几位都好奇地看过来,听着是什么事。“你那种拒绝对话,逃离与典狱长交流的情况,以后可不能再有了哦。”
“我没……”
“早上仅仅是觉得自己说的话冒犯到了典狱长,就判断不该继续对话,扭头就走。这是一种自我意识过剩哦,阿黎什妹妹。”哀叹天的气势不容争辩。
其他成员不知内情只能乖乖听着,阿黎什在她年轻像个做错事挨训的小孩,表情阴沉,但没有不满。
“我们的典狱长,虽然看起来乐观开朗,但都是建立在帮助我们的前提上。嗯,就是那种不可思议地奉献精神,为了帮助我们会竭尽所有正当理由牺牲自己,来对我们负责任。他承受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我们不必承受,所以我们也应该尽到作为囚犯的责任,无所顾忌的陪在他身边,这是这座监狱最基本的道理。”
哀叹天有些生气,粗暴地从糖罐夹起两块方糖丢进杯子里,简单搅拌一下后将茶水灌入口中。
一阵沉默。约尔德什么都没听懂,只能配合气氛低着头,圣和朵洛丽丝不动声色的品茶。一直等到阿黎什反省完开口:“抱歉。我第一次和人建立起这样的联系,不知道该怎么做,当时我觉得自己让他不愉快了,就想着不说话更好。”
“典狱长他……”朵洛丽丝缓缓开口,“为了填补他人的孤独,无论自己遭受什么也要与他人交流。可一旦别人为了他而委屈自己、勉强自己、因为他的原因而受伤,只有这个会让他万分痛苦。”
她将茶杯放回茶托。“阿黎什……我姑且叫你一声妹妹吧。你习惯性的回避,无视所有事物,无论正面还是负面的感情都扼杀掉,这样的防御姿态成了你生命的一部分,我说的没错吧。这样会使你无法真诚地爱一个人。”
说到这里,哀叹天注意到了若有所思的圣。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喝了一口红茶,听着朵洛丽丝讲下去。
“你再继续这样下去,被典狱长偏爱着,还要伤他的心。即使我不做什么,你自己在这里也过得不舒服。”
“我没那种打算。”阿黎什垂眉。“我也是……”
“好啦好啦,”哀叹天插话道。“朵洛丽丝妹妹,改变需要决心和时间的,话就说到这里,给她一点时间。”又转头向另一边。“阿黎什妹妹,你也别怪姐姐们谴责你,为了逃避悲伤的袭来而不与他人建立联系,不留下回忆,这是你当时处境不得已的心理建设,事到如今典狱长应该也跟你说过很多了,慢慢习惯新的生活就好。”
阿黎什思绪万千,认栽似的点点头。话题结束,空气还残留着僵硬沉重的气氛,闹得约尔德都吃不下东西了。
“哎呀,久违地做了些符合姐姐身份的事呢。”哀叹天自夸道,“以后妹妹的数量还会陆续增加,得做好准备呢。”
“哈哈哈,这样一说,典狱长就像监狱进来一个他就出手一个的人渣呢。” 声音出自约尔德,准确来说是她身边的木偶人。“利用职权之便在监狱里把灾厄泡个遍,行啊他。”
木偶在桌沿撑起身子,随后两只小脚登到桌上,站起了身。瞩目非常,惹来其余几位的注视。
“啊,你就是星彩吧,”哀叹天最先反应过来,“初次见面,我是……”
“别,你那长不拉几的自我介绍我都听烂了。”星彩整理着自己的连衣裙,完事了回头便看见了约尔德责怪的眼神。
“抱歉啊,各位,星彩非要出来聊几句,她有点没礼貌,让大家不舒服的话我就把她送回去。”星彩让约尔德感到很丢人,头埋的更低了。
“要来一杯么,星彩……小姐?”朵洛丽丝拿出一副新茶杯。
“就叫我星彩好了。不用和我客套,我这身体喝不了东西。”她盘坐下来。“继续前面话题吧,我挺感兴趣的,典狱长真打算把所有灾厄泡到手么。”
“与其说是打算,不如说是顺势而为,还是迫不得已……描述起来好难呢。”哀叹天给自己的茶杯满上,小抿一口。“这座监狱按道理是只进不出的,在世人眼里,灾厄犯下的是毁灭世界的重罪,除了囚犯我们再不会有其他身份被世间接纳,因此本该在监狱被囚禁一辈子才能维持典狱长的束缚。但如果你想要自由,想要新的身份,就必须与典狱长建立起其他联系。总之,就是这个逻辑。”
“听着像我们一辈子都离不开他呢。”星彩笑意浓浓。“真是吃香的能力呢。”
“是这样么?”哀叹天反问道。“通过社会性的责任和命运的关联,靠着半强制性的手段将我们束缚在身边,你觉得对典狱长来说这是一种荣耀一种享受么。完全不对哦,是懊悔、是哭着赎罪时刺心的温存、是卑躬屈膝的爱、是感情修好的绝望。”
句句珠玑,几个人不是闭目沉思就是在静静地喝茶,连星彩都不闹腾了。
“嘛,以后还会有其他灾厄入住,典狱长未来肯定还要承受更多的痛苦吧。我们能减轻他痛苦的办法,就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变得幸福起来。”哀叹天拿出了后宫之主的气势。
“其他灾厄……下一目标是不是第一灾厄。”
“哎呀,你也知道那个消息了么,阿黎什。”她说,“第一灾厄一直在世界各地活跃,她身上有着相当棘手的[祝福]呢,不仅国会拿她没办法,我们之中能与她抗衡的也只有圣呢。”
哀叹天看向一旁默默不语的圣。“不过如今的圣面对她也有些风险呢。”眼神飘向她的头顶。
“圣怎么一直不说话。”约尔德注意到了她的沉默。
“因为没啥好说的。”她不以为然。“真对上了我也未必会输。”
“是么。”哀叹天掂量了下茶壶剩余的茶水。“不过也不急着处理第一灾厄,她现在四处游荡未必是坏事……”
她看向在约尔德怀里挣扎的星彩,又看向安静喝茶的圣。一个想法在她心中诞生。
“关于接下来的灾厄,我有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