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标,卫斯理酒馆。入夜后便热闹了起来。

这里是河湾城冒险家和佣兵们的家,酒馆主人卫斯理本人在年轻时就是个出色的冒险者。年老后就靠着从前的赏金开了这个酒馆。门前招牌是楠木做的,他还特意找匠人雕刻了一个龙型做装饰。爪牙必现,半边身子带着翅膀隐藏在云雾里,于是又有诨名“龙隐之地”。

当然,这都是冒险家之间的玩笑。

卫斯理腆着肚子在酒台后擦拭着玻璃杯,岁月将当年的英气小伙变成了秃顶大叔。外面下着小雨,他的酒馆里冒险家们用粗俗的言语谈天说地,有的进行着斗骰、棋牌、猜拳各种游戏。

缪尔趴在靠角的桌子上,艾利克斯和他的小女友赫萝玩着骰子游戏。

赫萝是磨坊主马丁大叔的女儿,穿着花布衫和棕色的小皮裙。棕色的头发扎了一个小辫盘在脑后,圆圆的脸还带着雀斑,透露着一种苹果的青涩。

艾利克斯简直是个禽兽啊。缪尔内心感慨道。

如果马丁大叔知道他的小麻雀就这样被人拐跑了,一定会打断某人的两条腿。

或许是三条腿,缪尔看着艾利克斯春风得意的表情恶狠狠地想到。

不过转念一想,艾利克斯今晚上是以自己的名义把赫萝喊出来的,那么宝贵小麻雀的人偏偏对自己有种莫名的放心……

真是一笔糊涂账,可能先被打死的人是自己吧。缪尔想着想着突然打起了寒颤。

“缪尔你怎么不说话啊。”艾利克斯问道。赫萝也看向自己,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没睡饱,不舒服。”缪尔眼白一翻不满地说道。大晚上被叫出来吃狗粮,白天就钱包大出血,还碰到巴斯克和奥修西德人这俩晦气鬼。

最近有点水逆。

他别过头去,另一边,红发的雅力士正进行着滑稽表演。他试图用自己的大红鼻顶起一个球,不过他那圆圆的鼻头并没有掌握支撑另一个球体重心的技巧,整个人仰着头摇摇晃晃的,最终栽倒在人群里,引得围观的众人发出一阵嬉笑。

门外传来几声巨大的闷响,惊得众人一怔,欢快的氛围戛然而止。

“是打雷吧?”赫萝弱弱地问道。她有些害怕的抱紧了艾利克斯,把头埋进了他的胸口。

缪尔表情有点怪异,这听起来可不像打雷啊。

他走向窗边,掀开粗麻窗帘,昏黄的煤油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熄灭了,漆黑的街道让他看不真切。

又是一记沉闷声响,明亮的焰火在天空一闪而过。

这一回他看的明明白白了,这哪是打雷啊,明明是火炮啊!

是敌袭!

值守哨塔的城防军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稍稍晚了一会儿,用作警戒的钟声才响彻全城。大家打开窗户抬起头都能看到,那座位于全城至高点的子爵府邸,在雨雾中炽热燃烧着。

听闻警报后,酒吧的气息顿时凝重起来,卫斯理老板打开地窖,招呼着顾客在情况清楚之前暂时躲避。

缪尔跟艾利克斯和赫萝短暂交谈了下,作为城防军的一份子,响应钟声的召唤是他的职责。

只可惜情况突然,自己趁手的机匣子放在家里,兵器库和训练场离酒馆都有点距离。他不得不临时征借了卫斯理老板的剑。银白的剑身依旧能倒映出自己的眉目,虽然久疏战阵,但看得出来这把剑被保养得很好。

“你可不能把我老婆弄坏了。”卫斯理老板不敢反抗,可怜兮兮地说道。

“到时候还你个新的。”缪尔有点不好意思地回应道。

“从一而终。”卫斯理突然认真了起来。

“……”

时间紧迫,缪尔刚打开酒馆大门,准备去和附近小队集合,一个黝黑的人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个人穿着黑色的雨披,戴着黑色的兜帽,整张脸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让人看不真切,兜帽边沿还挂着雨滴,雨水顺着雨披的褶皱滑下。他的身型也是颇为高大,因为没有席恩大叔那块硕的肌肉,整个人显得极为修长。

双方一照面互相打量了一会,缪尔心中有股很不好的感受。

“当是顺道看看吧。”男人说道。

什么?缪尔刚想出声,只见男人从雨披下抽出一支缠满绷带的手直直插入自己的胸膛,动作就像拿着一把热刀切过芝士般流畅顺滑。缪尔感觉自己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迟滞的剧痛猛得从胸腔涌入他的大脑!

“看来格斯塔丝眼光还是蛮准的,种子发育的确实完好。”男人轻轻说道,仿佛喃喃自语。缪尔感觉那只手正在拿捏自己的心脏,强烈的窒息感一潮一潮到来。

我要死了吗?

这么突然?

这个人是谁?

痛苦之中缪尔的思绪变得极为混乱。

“还差最后一颗种子。”男人抽出了手,缪尔失去支撑倒在地上。

艾利克斯等人听见门口响声转头望去。只见缪尔整个人跌倒在地,痛苦地蜷缩着。

“缪尔——”艾利克斯喊道。

只见那个男人笑了,兜帽的阴影下露出森森白牙。

“艾利克斯——”他笑道。

“找到你了。”

艾利克斯心里咯噔一下。

…………

安德烈抖了抖狐裘上的灰尘,在短暂耳鸣过后,风声雨声重新入耳,还有烈火燃烧的声音。但这不是壁炉传来的声音,眼前的壁炉被砸得面目全非,现在充当薪柴的是整座府邸,火焰则在大厅的每一处升腾。

从缺口处寻来一个黑衣人,巴鲁躲避他袭来的长剑,反手捏住对方的咽喉,将其死死按在墙上,这个年迈的老人此时爆发出了狮子般的力量,黑衣人一会儿便断了气息。

“殿下,您没事吧。”巴鲁丢下黑衣人的尸体,转过头对安德烈关切地问道。

“小事,头有点晕罢了。”安德烈从一旁的剑架的废墟上摸出那把从白石塔“借出”的剑。

还好他给配的剑鞘上只是落了些许灰尘而已。

他走出房间,值守城防军的尸体横躺在灼燃的地面上,余火在废墟滋滋燃烧。两名黑衣人顺着绳索滑道寻来,他嘴里叫嚷着陌生的语言,挥舞着刀剑向安德烈袭去。

安德烈眼帘低垂,右手拇指轻推剑握,只见寒芒闪现,几道剑光,又好似月光,来敌在他面前怔住,脖子上显现一道血痕。

安德烈收剑入鞘,用手抹去脸颊上的血迹。他向山前路口望去。

一个鬼面人踏着废墟瓦砾缓缓走来,对方身形修长。安德烈和他对视着,红色的鬼面咧着嘴狰狞的笑着,在残烬的映衬下,似乎有血色的脉络在面具中流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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