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约会里和一个女孩聊尿和孕妇的话题,我总是回忆起李文清,因为你很难找到一个能想到什么就聊什么的女孩了。

“什么样的人想生小孩啊。”

这个问题不知是从谁的嘴里冒出来的,另一个人复述了一边,或许是她,或许是我,我不记得了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现在吗,就在这里。”

她指着地面,我和她一同看过去,我们的脚底下的是灰色马路牙子还有绿红相间的砖路,我们穿着拖鞋踩在上面

其实我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她要和我就在这个红绿相间的砖路上生孩子,但她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她说的事,在现在这个时间,这个辖区生孩子。

我觉得这比在砖路上生孩子更难。

难多了其实,他要吃什么奶粉,他拉屎怎么办,上学了考不好怎么办,可是然后呢,就算这些都没问题,喝奶没问题,我也能忍过他乱拉屎的日子,他学也上的好,成绩也好,考个好大学,然后呢?来和我一起杀鱼吗?

我之前只是说我辍学了,但其实我只是休学了一年,后面也正常读完了本科,我的学历怎么也不算低的,我是沈阳建筑大学毕业的。

其实讲这个校名我是犹豫的,我可以编一个,东北大学或者啥理工也行,但我觉得都写到这了,你也看到这了,我应该对你坦诚,我没有在开玩笑,这也不单单是故事,我讲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不应该

我读的是建筑学,这是很好的专业,我觉得我他妈前途无量,我上学的时候已经开始幻想了,大车子大票子,大乃子,太好了家人们,人生巅峰了这下。

这在学校做竞赛都是和什么,复旦,华南理工这种学校一起。

我就想着,我这么几把这么牛,毕业了不得十万年薪应该吧。

你猜猜看我现在为什么在杀鱼不去设计院上班,猜猜看。

因为杀鱼比在设计院挣的多。我记得我第一次在设计院实习第一个月收了我两百的实习费,我熬夜赶工了一个月,我还倒给人两百

按照设计院的价值体系我就只值这么多钱,真是完蛋,早知道学个高尔夫管理,或者学个汽修啥的至少不用熬这么多夜了,我真后悔真的。

说实话,真的,我希望有人骂我,有人反驳我,说我讲的不对,但是真的有人能反驳我吗?我觉得很难吧,我说的大概就是现实了,我也正是被这样的现实打倒在地。

我这书算是白念了,有时候会想要是我干脆辍学不去好了,彻底堕落至少就可以和别人一起嘲笑我自己了。

书读成我这样也算不错了,一本怎么也能算上不错吧?我最后混成这样,不能说明一些问题吗。

我混成这样,破杀鱼的,我很难说自己有一点人样了。

我应该是老鼠多一点,你别看我笑话,问问你自己,就你,读到这行字的人,你就不是吗?

读书,上学,上班,生孩子,被孩子拖着,样样做的不算错,样样还行,最后死了,变成一块烂肉,在墓碑上除了刻生于,死于,其他什么也没得写,肉被微生物吃尽了一会,什么也剩不下。

我把上面想到的,零零散散的和李文清吐了出来,她什么反应只是摸了摸下巴。

“然后呢?”

“没了,所以别生吧,我都混的没人样了,再生不是更烂。”

“原来你还上过大学啊,我以为你高中就辍学了。”

“怎么会,我肯定上过啊,要是往前倒退我也是高级人才呢。”

李文清顿了一下,在红绿灯前面的一个长椅坐了下来,拍了两下椅子示意我坐下来。

“你这样好**哦,是不是念了个书什么事都要顺你的意才行,嗯?上个学就什么都想要”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有种被欺骗的感觉,我一直按部就班的学习,生活,不早恋,念书,考试,但是最后我被许诺的东西什么也没得到,有些人什么也不干,每天就去夜店喝点吃点,开个好车到处溜,到了岁数马甲一换就去当公务员了,今天还是该溜子,明天就是科长了,怎么这样呢?”

“这种事也不是很多吧……而且跑题了吧,我们不是在说生孩子的事吗?”

“我觉得这和我说的是一件事,社会发展的不公平就是现在生不出孩子的原因?”

李文清坐在那里,开始甩拖鞋玩,我能看到她的脚趾上也涂了指甲油是红色的,我看她的脚趾豆像是软糖一样,我不由自主的好奇它们吃起来是不是也像软糖一样,从不平等的愤怒到欲望的转换快到我自己都惊讶。

“所以你是觉得你过得都这么烂了,生孩子他只能更烂是吧,我觉得也不全是这样吧,亲情是很多人的支柱吧。”

“我不好说。”

“也有人会因为爱情结婚然后生孩子,然后家庭美满吧。”

李文清问住我了,我不得不开始回忆。

“你的父母关系好吗,他们会把你当朋友每天**,到了节日送点礼物吗?”

“不会。”

她回答的很快,或许

这和水能不能喝一样不是什么需要思考的问题

“你呢。”

她把问题打了回来。

我可以和她叙述悲惨的童年,我爸怎么把我妈打走怎么在农村自己打工攒学费,他怎么用玻璃瓶砸我的头,我可以和她讲这些,但我们待会还有吃披萨,约会,很可能还要亲吻,我不想讲这些把我的嘴弄脏了。

“不好。”我想了一下又补上一句。“很糟糕。”

“嗯。”

“真的有美满幸福的家庭吗?”

我试着去回想我见到的家庭夫妻,他们大多在互相伤害,最好的情况也是互相忍让,人似乎不适合婚姻这种模式,最后要么离婚,要么在折磨中一方对另一方屈服,

我的记忆力除了太太乐基金的广告,和英语课本,我没见过美满的幸福的一家三口。

“你这样真是太消极了,虽然我害怕那个。”说那个的时候她把手放在肚子上做了一个扩大的手势。

“但是我觉得这仍然是爱情的结晶。”

“我觉得你说的对,爱情结晶成一块了,把它生下来,那夫妻两个人还剩什么呢?”

“**,哪有你这样讲的,结婚就是你终于有一天发现有个人,愿意和他去做以前畏惧的事情,按照你的说法,我们也别结婚了,别生孩子了,都是光算了。”

她的声音被车声冲散,没人再说话。

我们就这样坐着听来来往往的车声,我想问她要不要走,现在不去可能有点晚了,但她先我一步开口了。

“婚姻,生孩子在你眼里这么糟糕吗。”

她有点急,穿着拖鞋的脚开始踩我

“是的。”

她更用力了

“那我呢?”

李文清讲了一个只有主语的句子,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那我什么呢?

“啊?”

我们身边有一辆公交车经过,呜呜的风声压迫了我们的耳膜,她的头发被刮到脸上,但是我还是听清了她接下来的话。

“如果是我呢,你想不想和我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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