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卡点了点头，说道：“那是一条关于预算的建议，建议中写着应该每月购买一定数量书写用具，让骑士团的成员们可以用来抄写讲义上的内容，以便于增强他们的记忆……”
“这个办法被称作留课后作业。”
神官越听越发感觉到惊讶，他忍不住说道：“我知道这个办法，许多神官在受贵族邀请，去教育他们的子女学习教廷典籍和经文时，都会采取类似的做法，据说卓有成效……”
但随后他就摇了摇头：“只是恐怕我们无法负担起如此大数量的纸和笔，这是一笔很大的花销，足以顶上骑士团数月的正常开支。国王可能不会同意这样做。”
“是的，约翰神官，”艾丽卡点了点头：“所以建议上还写了具体的解决方案，那就是……”
“那就是购买木板或石板，用木炭在上面写字，随后再擦去，亦或是直接准备一片沙地以供抄写。”
耶鲁抢先回答道。
他刚才就注意到，这两人明明是在讨论“他的建议”，却丝毫没有让他参与进去的意思，这让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因此他要站出来展示自己，以免他们遗忘掉自己的功绩。
约翰静静地听完了他的话，随后沉思了数秒，对着艾丽卡问道：“艾丽卡团长，你认为这个办法可以施行吗？”
“从理论上来说，可行。”艾丽卡点了点头：“但我猜你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是的。”约翰沉声说道：“仅仅从练习抄写来说，这是个十分美妙的主意，因为普通的木板和木炭的价值远远比不上真正的纸笔。但如此亵渎文字，只怕会招来灾祸。”
“而且用黑乎乎的木炭也会辱没了骑士风度。”耶鲁也不甘示弱地说道。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艾丽卡安抚了一下耶鲁，随后对约翰问道：“约翰神官，我想确认一下，如果不用正式的笔和纸书写文字，真的会招来灾祸吗？文字中蕴含的力量究竟有多庞大？”
约翰明显迟疑了起来，他沉默了很久，才用比平时稍小的声音说道：
“其实没有人能确认文字中的力量有多么强大，我也从未听说有人因在木板或石壁上刻下文字而受罚……”
艾丽卡顿时一惊：“那这个说法为何……”
“这个说法并非是完全错误的。”约翰立刻说道：“文字确实蕴含着力量，无法在普通的载体上长时间保存，即便是刻在石碑上也会很快模糊。”
“只有用留影笔写在经过麦克莎草纸上，才能保存数百年乃至数千年。”
艾丽卡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些知识，但这似乎并不能作为不能使用炭笔的理由。毕竟练习用的抄写本来也不需要保存很长时间。”
“这就是第二个原因了，”约翰叹了口气，再度压低了声音：“所有的麦克莎草纸都是经过祝福的，因此写在上面的文字也具有洁净的力量，但那些随意写下的字符……可能会被亵渎的力量寄生。”
“亵渎的力量……”
艾丽卡的表情变得严肃，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道：“是那些异端？”
“是的，就是他们。”
约翰叹了口气：“如果你对历史还有印象，应该还记得曾有数个王国因他们而陷入了混乱，更有一个王国因此灭国。”
“是杜兰特王国，”艾丽卡立刻沉声道：“田园时代的第七个王国，因国王被异端‘渊默之声’所蛊惑，将整个王国数万名骑士全部转化成了怪物，最后由教廷圣战军肃清净化……”
“那些异端用来蛊惑杜兰特七世的，就是一本普通的‘书籍’。”
约翰平静地讲述道：“他们将邪恶的力量隐藏在文字中，于是国王在阅读文字时便毫无防备地被邪恶侵染了，随后他们又将力量隐藏在了国王的命令中，一级一级传了下去……一天之内，整个王国的贵族和骑士便全部覆灭。”
“后来教会便规定，所有的书籍都要使用经过祝福的麦克莎草纸，而在杜兰特王国废墟上建立起来的格兰王国则强化了这一命令，不允许随意使用笔墨在任何地方留下未经祝福的字迹，经过千年的演变之后……便成了现在我们所见的‘习俗’。”
艾丽卡静静地听着约翰的讲述，忽然长出了一口气，神色凝重地说道：“我从来不知道这一段历史中竟然隐藏了这么多……”
“因为这只是一段历史。”约翰平静地说道：“三大异端组织制造的惨案数不胜数，每年都有发生，人们不可能只着眼与一场已经过去近两千年的灭国惨案；”
“而不允许随意使用文字已经成了一种惯例，因此神官们没有必要再次强调这与异端有关，否则反而会让一些动摇之人将其当做是堕落的方法，从而引发原本不会发生的惨剧。”
“原来如此，我受教了。”艾丽卡无不表示敬意地向约翰微微颔首，随后说道：“那么这个方法还可以使用吗？”
“嗯……”
约翰沉思了好一会儿，忽然笑道：“可以的。只要将木炭和木板在圣水中浸泡过，再在女神像下放置一晚，让神官加以祝福，应该就不惧邪恶力量侵袭了。”
艾丽卡也露出了笑容，但又叹了口气：“如此一来，只怕价格又上升了不少……”
“不会上升太多的。”约翰笑道：“圣光大教堂中有足够多的牧师和神官，他们会很乐意帮忙的，圣水也只需要付原料价格即可。”
“那真是太好了。”艾丽卡很是高兴：“有机会我会亲自去向神官和牧师们道谢。”
“不过似乎还有一个问题。”约翰忽然说道：“在布置下，额，课后作业之后，我们如何保证骑士团的成员们都认真地完成了呢？”
见艾丽卡陷入了沉默，他便说道：“不如由我去请一名神官学徒过来，专门对骑士们进行指导，我想这很合适……”
“不，”艾丽卡毫不犹豫地否决了这个建议。她立刻说道：“还是从团员们之中选一名骑士作为监督吧。”
约翰神官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恕我直言……艾丽卡团长，你似乎有意在避免与教会的接触，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是他想问了很久的问题。
但艾丽卡对此丝毫没有表示出犹豫，她很坦然地回答道：“因为这是国王的命令。”
又是这个回答！
约翰有些怒气上涌，但很快又压了下来。
而艾丽卡在思考了一下之后，说道：“不如就选格睿骑士负责监督吧，我相信他会完成得很好。”
“嗯，我赞同。”
提到格睿，约翰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他说道：“在今天的宣讲中，格睿骑士确实是做的最好的，而且据我了解，他还有读写的能力，对教义的理解也很深，指导其它骑士绰绰有余。”
“那就确定是他吧。”艾丽卡点了点头：“今后让他每天前来找我汇报团员们对课后作业的完成情况。”
一旁的耶鲁完全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就提到了格睿那个贱民的名字？为什么突然间那家伙就可以每天都接触艾丽卡了？
格睿，格睿，这个名字简直和魔咒一样！
他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道：“艾丽卡小姐，我觉得这个想法并不妥当。格睿骑士与其它成员们相处得很好，难免可能因此有所宽容。不如由我来监督好了，相信你也更习惯我的汇报……”
“你不合适，耶鲁骑士。”艾丽卡认真地说道：“你身为副团长，还有其它工作要做，不能一直在成员们的营房中逗留。”
约翰也是连连摇摇头，完全不赞成耶鲁的想法。
这让他忍不住暗中捏紧了拳头。
区区一个贱民，居然真的能得到赏识！
再这样下去，他恐怕就真的要威胁自己的地位，和自己正面争抢艾丽卡了！
必须要想个办法让他滚蛋！
耶鲁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办法，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摆在桌面的文件上，一个绝妙的主意冒了出来。
他主动上前，拿起其中一份文件，说道：“艾丽卡小姐，关于骑士团训练方案的事，还没有完成吗？”
艾丽卡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点点头说道：“是的。我昨天才和约翰神官商量出要求，还没有来得及列出具体的项目……这是个不小的工作。”
“那就交给我吧！”耶鲁自告奋勇地揽下了这件事：“我会完成得很好的。”
但艾丽卡显然不相信他具有这个能力。
“我会找格睿骑士商量的。”耶鲁抛出了自己真实的目的，他隐藏着自己内心阴暗的想法，满脸正直地说道：“格睿骑士如此优秀，我相信他一定能给我很多不错的建议。”
是的，到时候自己会给他一些十分“不错”的建议，然后借此机会一举将其送回老家！
艾丽卡有些犹豫，她看向约翰：“约翰神官，你觉得呢？”
约翰神官想了想，说道：“训练方案还有数天才会投入使用，不如先交给他们试试吧，兴许能得到一些不错的想法。”
“好。”
于是艾丽卡决定下来：“耶鲁骑士，训练方案的事情就暂时交给你，明天你去找格睿骑士商量，后天早上将方案报告给我。”
（正在努力习惯每日码两章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