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者践踏弱者,从弱者身上收割自己配不上的东西,强者愈发高大,才能庇护弱者。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维持的。也许有人觉得这种思维过于野蛮,这个世界就是有这样的道理,就是因为存在这样的规则才有人这样做。没有规则,这个世界岂不是乱套了?
岩洞的入口附近传来一声痛苦的尖叫。毫无疑问,老妇人布下的哨兵少了一个。
然后又是一声。
再一声。
今晚越来越有意思了。
她听见一双短靴踏在了潮湿的岩石地面上,由远及近,不紧不慢。光从脚步就能听得出,来人可是个不好惹的角色。脚步声一停,一个男人出现在石室的另一头。他身披大衣,神情难以捉摸。 洞穴中昏暗的火把光亮映出了他的脸庞。男人盯着妇人,一缕缕血迹从他的大衣滴落。即使是隔着一段距离,她也能闻出那个男人身上的一股酸味。这种气味有些奇怪,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今晚确实太有意思了。
男人拿着匕首,登上了台阶,走向妇人临时凿出的岩石王座。
她微笑着,等待他挥起刀刃,带起呼啸的风声砍向她的脑袋。那样的话,这个男人会收到一份大大的惊喜。
然而,他却将剑收回衣内,坐在了地上。
男人一言不发,耐心地直视着妇人的眼睛,一刻也没有偏向被捆住的士兵。
这是他的计谋吗?他是在等她失去耐心,先开口么?
很有可能。
不过仍然挺无聊的。
“你是怎么找到这的?”妇人问。
“不太好说,我怕吓到你。”男人微笑着回答。
老妇人咯咯地笑了,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是认真的。
“那你叫什么?”她问男人。
“也不太好说,也是怕吓到你。”
夫人皱眉,有些不悦,但不好发作。“客人。你是来找失散的士兵的,对吗?
他点点头。
“那你打算杀了我吗?“妇人问。
“换别人来肯定会吧,但我不会。”
妇人又笑了。
妇人说着,又把绳索在她苍老的手掌上绕紧了一点。“也是。如果在我们的交易还没完成之前你就朝我出剑的话,我的手肯定比你快。那你这辈子都忘不了他脖子断掉的声音。”
她扬起绳索以示强调。
男人毫不畏缩地盯着她。甚至面带笑意。
“所以,规则来了。我们都不准拿出武器,但是谁能对方流一滴血,谁就算获胜。”她轻轻拍了拍士兵的头盔。“你赢了我就会把他还给你,输了你就归我。如果有一方想要反悔或者被发现耍赖,另一方就有权利用任何手段索取回报,对方也不能抵抗。你同意吗?”
“没问题。”男人说。
“说起来。这家伙的命关你什么事呢?失礼了,我本想叫他的名字的,但我已经忘了。”
“达尔,我妻子的老同学。”男人回答。
她看着男子,皱起眉头。显然这个男人不知道自己揽上了什么事。
“你已经输了,可以把他还我了么。”
老妇人挠着眼睛上的白膜。“你在逗我玩么?这才刚刚开始。”
“血魔法,很古老的法术。除非你告诉我用魔法不算武器。”
“你在说些什么。我有点烦了。”老妇人说完,抽紧了绳子。
男子长身站起,拿出了枪。老妇人心头一凛,立时就想杀了这个急躁的男子。但出乎意料的是,男子没有进攻,反而在她面前单膝下跪,将枪轻放在了妇人的膝上,枪口朝向她。
“这把枪是你没见过的材质做的,它会扰乱空气中能量的形成,你没法在这个距离对我使用你擅长的血魔法,你已经输了。你现在要耍赖的话,我就只能按照规则实行我的权利了。”
妇人忍不住咯咯大笑。这孩子好大的口气!居然觉得自己只有这一个手段。虽然无法使用魔法出乎她的意料,但她早就做好面对这类人的准备了。
他的勇气──或者说是无知,倒是确凿无疑,令人敬佩。
妇人咂咂嘴,栓着的士兵突然解开束缚,向着男子扑去。这是事先就施下的精神魔法,士兵如同丧尸一般向男子扑去,打算用牙齿或指甲划出一层皮下来。
但也只是打算。被控制的士兵停住了。老妇人不知发生了什么,肯定是某种法术,但她没感受到四周能量的流动。而她自己也无法在这个空间汇聚能量,老妇人懵了。
“为什么还要费事配合我的规则呢?“老妇人问。“你比我预料中强,强多了。不管我放不放他,你都能杀死我,我连一个手指头都来不及动。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
“我不是说过了么,我没打算杀你。”
老妇人笑了,她以为当时是顾及人质的性命。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你把士兵带走,然后放了我?”
“不,你作恶多端,走不了的。”男子收回枪,站起身来。“很快你要被关到西方监狱了,在那呆一辈子。”
他走向士兵,控制已经被解除了,脱力地瘫倒在男子身上,看起来意识还没清醒。男子轻轻一碰,这个士兵便飘浮起来,横着身子飞出了洞口。
“在这之前,我们聊会儿天吧。”男子坐了下来。“你是纳狄丝人对吧,为什么会来德萨克。”
老妇人已经没法挣扎的意志了,从位置上下来。“我需要年轻人的血液,让我永远年轻。”她用干枯的手指抚过自己起皱的脸颊。
“纳狄丝没有年轻人了么?”
“纳狄丝不好惹的角太多了,强者如云,在那里找个血质好的年轻人太难也太麻烦。”她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往地上啐了一口。
“这年头血法师在纳狄丝都混不下去了么。”
“哈哈,这个时代发展的太快了,新鲜玩意层出不穷,就比如刚才,你用的什么魔法我都不知道。”
“我不会魔法。”他平静的说。“那是天子的力量。”
老妇人恍然大悟,又咳又喘地笑了。“你是那个能够控制灾厄的至高典狱长,我真是三生有幸啊。”
面对她自暴自弃的神情,男子只是笑而不语。
“那么还要聊些什么呢。”老妇人问。“天色都这么暗了,你不用回去陪你妻子么,何必在这和一个将死之人浪费时间。”
“人类文明对这个世界规则有两种主流解释,一种是物质消亡后前往精神领域,灵体消亡后前往物质领域,两界彼此循环,保持总量不变。另一种解释是,物质和精神是平行两界,各自运转。当一方出错时,为了维持平衡,另一方就会填补过去。”
“现在不是后者比较主流么。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老妇人纳闷。
“嗯。当人类过多的向精神领域索取,为了填补空缺,精神领域就会向物质领域进行索取。这种自然运转一般来说是相当的晦涩的。”
“你是在给我讲解什么课文吗,我作为一个法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她说。“乱砍乱伐,招来食人的野兽,尸体的骨血重新哺育其他生灵,生机盎然,又招来更多狩猎者和伐木者,然后又被灵怪或者野兽杀害。不就是这种因果的循环而已么。”
“嗯,正是如此。社会飞速发展,随着新奇且强力的魔法问世,对精神领域的影响也越来越大。同时社会发展而失去立足之地的人,走向了杀人放火的极端,这样又对物质领域造成了影响,从而实现了自然循环。所以,嗯,即使你是个罪人,但也是不知不觉在世界的规则下,在冥冥之中的命运安排下,站到了那个位置上。”
耳边传来阵阵马蹄声。老妇人知道,这次聊天快结束了。
“所以,你虽然是有罪之人,但也是个被世界框架所束缚的可怜人。因此,我不会对你评头论足,也不会对你摆出什么态度。”
这句话,是老妇人余生最后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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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ps:明天不更。有什么对剧情和设定的问题欢迎在评论提出,我会在不剧透的前提下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