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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老家后,已经过了一个月。虽然一度差点饿死在路上,但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我最终找到了教会。
不过是邻镇的。
我整个人都懵了,一番询问下才得知,原来我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
但好在结果是好的,我在教会的帮助下暂时住进了孤儿院中,等着被人领养。
而此时此刻,我正在孤儿院的宿舍中看着窗外的漫天飞雪,对自己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漂泊一个月感到难以置信。
吱呀……木门被轻轻推开。
“枫鸣,第一天住这儿还习惯吗?”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回头望去,只见一位用灰色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戴着白色面具的女士站在我的背后。
她是大家的“姐姐”,赵羽惠,孤儿院里最大的孤儿。因为长时间没有人领养,她最终选择留在孤儿院中,当一个工作人员。
“嗯,我感觉这里和家很像。对了羽惠姐,给你介绍我的妹妹,胡曼。”我笑着牵出藏在身后的胡曼。
“来,胡曼,跟羽惠姐姐打个招呼吧。”
“你好,羽惠姐姐……”胡曼怯生生地问候道。
“啊……你好,胡曼。”
羽惠姐轻笑着挥了挥手。
“那么,我还要去打扫卫生。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和我说哦。”
“早点休息哦。”
我目送着羽惠姐走出宿舍。
“羽惠姐姐好温柔啊。”我感叹道。
这时,和我住同一间宿舍的女孩,韩小英,从床上坐起身。
“那当然啦!我以后也要成为像她那样的人。”
…………
第二天上午,我们正在大堂中学习读写。
羽惠姐看着我的练习本,露出了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你自己#明的语¥吗,枫鸣?”
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能疑惑地歪歪头。
“你@在夸#写得¥嘛,%惠姐?”
大堂里的孩子们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不@笑人家!”羽惠姐有些严厉地训斥了一声,随后将我单独带到了一个房间中,很认真地看着我。
“你听@懂我#话吗?
虽然我听不懂,但我大概能猜到她在问什么。
“¥不懂,有人@我神经#来着。”
我看不到她面具下的表情,但想必……和之前那些人如出一辙吧。我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别害怕,我去找医生。”
我惊喜地发现听说障碍消失了,但此时,羽惠姐已经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之后没过多久,她又领着一个医生回到这里。
医生用魔法对我进行全身扫描后,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我们出去说!”羽惠轻拍医生的背。
“不用担心我,请就在这里说吧。我想知道自己究竟得了什么病。”我平静地说道。
医生看了看羽惠姐,随后叹了口气,面色凝重。
“枫鸣小姐,你得的病,叫做妄想型精神分裂症并发多重人格。而且……现在只能用药物进行控制,已经没法根治了。”
“这么严重?”羽惠惊道,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捂住嘴。
“没事……我之前也基本猜到了。所以……我可以拜托你们一件事吗?”
“我的另一个人格,应该就是我的妹妹胡曼。我不想杀了她,所以能不能不吃药?”
“不吃药?”医生愣住了,“这种病发展到最后会把主人格杀死,即使这样你也不打算治疗吗?”
“她是我的妹妹,我们一直都相处得很融洽。而且……这么说可能有些好笑,但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只剩她一个了……所以,即使会被她杀死,我也不会后悔。”
医生皱皱眉还想说什么,但羽惠姐却拦住了他。
“韩医生,既然枫鸣都这么说了,要不就算了吧。我们身为孤儿,最渴望的就是亲人的陪伴。”
“唉……”医生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的职业素养不允许自己这么做,所以,我会给你开药,但吃不吃是你自己的事。”
“谢谢医生!”我兴奋地感谢道。
我清楚这样很无理取闹,但羽惠姐还是尊重了我的选择。她把我安排到了她自己的宿舍中,每当我发病都会尽力照顾我。
除了父亲,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温柔地对待我。这让我不由得有些困惑起来。
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问道。
“那个……虽然这么问有些奇怪,但你不嫌弃我吗?你看……我一天将近有一半的时间没法正常说话,还很任性,这样非常影响大家的生活啊……”
“不要这么说自己!我们每个人都有瑕疵,而我给自己定下的规矩,就是包容所有人的瑕疵。”她温柔地说道,语气中却满是坚定。
“而且,你应该更相信自己的优点呀。在我看来,枫鸣是一个温柔又贴心的小女孩,而且也很坚强,很美丽。所以别害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帮你。”
“羽惠姐是个很厉害的人呢……”
可是……温柔之人,能够被温柔以待吗?
…………
有天,我们正在做游戏。
可能是运动比较剧烈的原因,羽惠姐面具的线断了。
虽然她赶紧抱住头蹲了下来,但我们都看见了面具之下的脸。
奇丑无比,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范畴。
大家都愣在原地,随后有一个患有躁郁症的孩子惊恐地大喊道。
“怪物!怪物!”
我很想让他闭嘴,但我也被吓得一动不动。
“姐姐!”胡曼轻声呼唤道,“愣着干什么,快去帮她啊!”
“不……可是……”
“羽惠姐姐从来没嫌弃过你,你怎么能嫌弃她呢!”
经她提醒,我也终于冷静了下来。
我蹲下身子捡起面具,随后放在羽惠姐身前。
“谢谢……”她迅速拿起面具按在脸上。
我本身不擅言辞,但还是环顾四周结结巴巴地说道:
“虽然……这句话由我来说不太好,可是各位,我们作为孤儿,很多人都有缺陷。但是羽惠姐并没有因此歧视我们,就像我们真正的母亲一样。所以大家,也希望你们能够包容她。”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羞愧地低着头,却还是一动不动。
我叹了口气,转而想要去扶起羽惠姐。
“别一个人出风头呀!”
我循声看去,只见韩小英坚定地走来,张开双臂挡住了羽惠姐的脸。
随后,大家也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过来,将羽惠姐团团围住。
就像一个壁垒,将她牢牢保护在其中。
“别怕,羽惠姐,大家会保护你的!”韩小英坚定地说道。
“啊……谢谢大家……”羽惠姐蹲在地上抽泣起来。
…………
深夜,我和羽惠姐躺在床上。
“白天的事……谢谢。”
“不用谢我,是大家一起帮助了你。”我翻了个身,看着羽惠姐,“对了,趁此机会,把面具摘掉怎么样?”
“欸?!不行不行!”
“羽惠姐好笨。”我轻轻一笑,随后温柔地说道:“羽惠姐平时对我们无微不至地照顾,在大家心中,已经是最美丽的人了。”
“是……这样吗?”
“请相信大家!”
“那……明天我把面具摘掉试试。”
…………
时光荏苒,光阴飞逝。
转眼已经过去了两年。
我终于被一个农夫领养,现在正和大家做最后的告别。
“再见,大家!”
就在我打算离开时,羽惠姐突然叫住了我。
经过那件事后,她成功摘下了面具。
“枫鸣,送你这个。”
那是一朵木槿。
“希望你能在新的家庭,过得开心。”
“嗯,谢谢羽惠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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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第二部分,农夫家的故事,比较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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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养我的农夫叫做安泰,是一个稍微有点闲钱,很看重面子的人。除此以外,家中还有他的妻子李佑贞,以及他的女儿安孝美。
“让你去领养一个壮实点的男孩,你怎么领养了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女孩啊?”
刚和他回到家,李佑贞就破口大骂起来。
“烦死了,你以为那边都是啥货色!比她好的就剩了一个丑八怪!”
“那你就别领养啊?”
“你事可真多!”
他们吵架的声音真的很响,我有些难受地眯起眼。
砰!
安泰摔门而去,留我一人和李佑贞面面相觑。
“我先跟你说好,我领养你只是为了让你给我免费干活。如果你不好好干,我就把你踢走。”
“明……明白了……”我惊恐地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应道。
从那天起,我就开始了囚犯一般的生活。
早上六点,在猪圈角落打地铺的我被安泰喊醒,随后我就开始打理猪圈。
打扫完后大概八点左右,我要提着锄头去地里干活,包括除草,翻土等等。
中午,我又回到猪圈中,扒半碗饭,吃一个番茄,随后给猪圈倒上饲料。
下午再打扫一下猪圈,随后就是两个小时的空闲时间,不过也只能待在猪圈中。我给每头猪都起了名字,每天带着胡曼和它们聊天。
晚饭就是简简单单的一碗白饭,洗好碗后因为没有灯,我就直接睡觉了——当然,我每两天都会去河里洗一次澡。
然后重复以上循环。
这样的生活虽然很累,但我并不感到有多痛苦,至少不比看到猪被带走卖钱时痛苦——因为都取了名字嘛。
有天下午,空闲的时候,我正带着胡曼和猪聊天。一群小孩子突然跑了进来,为首的那个红衣小女孩正是安孝美。
大家看着我,有些畏畏缩缩地低着头。
“你们好,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惊讶地跑走,随后我听到一串笑声。
唔……恐怕我成为这个农场的七个不可思议了吧?
我感到十分有趣,于是藏了起来。
果然没过多久,又有一个小男孩紧张地走了进来。发现我不见后,他又惊恐地跑了出去。
我听着他们慢慢走远,这才笑着从藏身之处走出。
可是,此时的我并没有预料到,之后发生的事。
那天深夜,我正抱着胡曼熟睡,却突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只见右臂已经有了一条血红的印子。安泰正提着鞭子怒气冲冲地看着我
我抱着胡曼逃到墙角,却被他拽着头发拉到油灯旁捆了起来,嘴巴还被抹布死死堵住。
啪!一鞭子落下,我疼得浑身颤抖,泪流满面。
“不许接近我女儿!”
啪!
“不许接近我女儿!!”
啪!
“不许接近我女儿!!!”
他一下一下抽着我的背,直到把我抽得昏死过去,这场酷刑才最终停止。
他用一桶凉水将我浇醒,我惊恐不已地看着他,拼命摇头。
“以后,下午两点就到地里来,我要让你摆正自己的态度!”
他没有解开绑住我的绳子,只是提着鞭子回家去了。
抽泣许久后,我终于哭累了,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可没过多久,我又感觉有一个人在戳自己的手臂。
我惊恐地睁开眼,却看见安孝美正提着灯站在自己面前。
她扯下我嘴中的抹布,有些心疼地看着我。
“姐姐……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这不像没事的样子啊!我爸打你了吗?他真是可恶啊!”
“不……真的没事的……”
安孝美有些怜悯地帮我解开绳子,看到我背部的伤口后倒吸一口凉气。
“混蛋!丧心病狂!恶魔!”她狠狠地骂了自己的父亲几句,随后用热水帮我小心翼翼地清洗了伤口。
“我明天就去和他对峙!”她气冲冲地说道。
“不行的……”我终于忍不住,崩溃地哭了起来:“如果……如果你真的想要帮我,就什么都别说,那样只会让我被打得更惨罢了。”
“可是,什么都不做的话,我良心上真的过不去。”
“要……要是真想做什么,你就……陪我聊聊天吧。”
我们聊了很久,直到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才最后告别。我让她再次捆住了我,将抹布又塞回嘴中。这样一来,安泰或许不会发现今晚的事情。
第二天,安泰果然没发现什么,他解下绳子,冷冷地看着我做完了猪圈的工作,随后下地干活。
下午两点,我准时拿起锄头来到田里。
“喂,谁让你带锄头过来的?”安泰狞笑着看着我。
“不是……要干活吗?”
他亮了亮手中的项圈,随后将其套在了我脖子上。
“跪下!”
我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
“爬!”
我爬了起来,可是爬快了要被鞭子抽,爬慢了也要被鞭子抽。
这种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让我一度想死。然而为了让我保持意识的清醒,安泰让我算起了1000-7。
直到两个小时后,他才让我站起来。
“知道自己的地位了?”
“知……知道了!”
之后,为防逃跑,安泰在我打扫完猪圈后,把我拴在了猪圈的角落。
深夜,安孝美又来了。
看到我的情况后,她气得直跺脚,于是回到房子里偷来了项圈的钥匙。
“姐姐,逃跑吧。”
“逃跑?”
这是个很有诱惑力的点子。
但不能那么草率,我得做好万全的准备再行动。
于是,我让安孝美再一次把我锁了起来。
之后的日子里,我每天都观察着农场的结构,最后终于在篱笆上找到一块松动的地方。
终于,我挑了个晴天白云的日子,借着上厕所的名义从那里逃了出去。
之所以不想在夜晚逃跑,是因为不想连累安孝美。
我跑到一户人家,询问警察局的位置。
“你先在我家藏起来,我去报警。”
“这样啊……谢谢大婶。”
可是,我没等来警察,只等来了安泰。
听着安泰和大婶亲切地交谈,我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的恶魔领养。
为了面子,他一直人前一套背地一套。
他把我牵回农场,又一次让我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你让我颜面扫地!”
“你让我被别人嘲笑!”
“你怎么赔!怎么赔!怎么赔!!!”
…………
我在这个地狱待了八年。
打消了逃跑的主意后,我虽然浑身是伤,骨瘦嶙峋,但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让我得以支撑这么长时间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安泰的女儿,安孝美。
和那两个恶魔不同,安孝美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女孩。她经常会在深夜来到猪圈,陪我聊天。
可是……
那是一天上午,将我从睡梦中喊醒的,不是安泰,而是一个穿着红衣的辣妹。
“真是的,老爸非要让我体验一天农夫生活,真麻烦。快起来,打扫猪圈去!”
我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女孩。
“你是?”
“我是安孝美。”
她是安孝美?那每天晚上陪我聊天的女孩是谁?
瞬间,我便想到了唯一的可能性。
那是幻觉……
一直以来,支撑着我不至于崩溃的安孝美,原来只是一个幻觉。
那羽惠姐呢?羽惠姐是幻觉吗?
孤儿院的大家都是幻觉吗?
那什么才是现实呢?
“真是的,居然一上来就不听话。这种时候就要用鞭子抽她,我记得老爸是这么说的。”
我看着面前的女孩扬起鞭子,不知为何涌出一股莫名的力量。
栓着我的木桩在时间的侵蚀下早已不再坚韧,在我发疯似的挣扎中彻底断成两截。
痛苦!只有痛苦才是唯一的真实!!!
我愤怒地扑倒安孝美,尽全力张开嘴巴咬上了她的脖子。
“姐姐!姐姐你清醒一点!”耳边传来胡曼的喊声。
我一愣神,被安孝美一把推开。
她惊叫着跑出猪圈,我呆呆地坐在地上。
“姐姐……冷静下来了吗?”
好烦。
我从口袋中掏出当年在孤儿院中医生开的药,一股脑全部倒进嘴中。
终于,我看见了真相。
那只是一个破旧的洋娃娃,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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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音不擅写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