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府,中庭。
午间的阳光甚是明艳。
落在白墙青瓦间,将黑黢的斗拱檐檩映亮,其木痕纹理,隐约可见。
“知了,知了……”
清脆响亮的蝉鸣,沿着又闷又躁的空气,回荡在府邸里。
细蝉匍匐于盘根错节的榕树之上,那坑坑洼洼的树皮表面沟壑纵横,实在是适合虫儿蜷缩躲藏。
炎炎盛夏。
高大挺拔的榕树支起了一片绿荫,青翠欲滴的枝叶之下,偶有微风淌过,也算是有那么一丝清凉。
“哼哼哼——”
蓦然,一阵轻灵悦耳的低哼声,掺进了这簌簌蝉鸣。
与此同时,一道娇小可爱的身影,自榕树下蹦蹦跳跳地晃过,可转眼之间,她便走过庭廊,消失在了月洞门处。
白墙高耸,看不见人影何去,只残留着一阵淡淡香风……
庭院内。
蝉儿们依旧如常,无知无畏的它们卯足了劲,鼓着腹儿,肆意长鸣。
“知了,知了……”
……
西院。
从远处看,有浓浓白烟袅袅,自排房烟囱口,徐徐腾起。
今日的膳厅似乎格外繁忙。
膳厅外,丫鬟们端着盘碟器皿,进进出出,她们鬓角微湿,神态有些疲倦,额间布满了细密香汗。
“累死了累死了,这天怎么这么热啊,亵衣都要湿透了……”
“你哪天晚上没湿透啊,快点把这些餐盘送过去,别埋怨啦……”
“那还不是因为你!”
“好啦好啦,小声点……”
两个小丫鬟并肩同行,皆是涨红了脸,那几句细碎的拌嘴抱怨,好像蕴含着颇多深意。
但很快,随着她们逐渐远去,那娇嗔声被埋进了燥热的空气里,转瞬消弭……
“快点,都快点,没吃饭吗?”
一声厉喝,陡然响起。
寻着声儿 ,踏入伙房之内,可见人影错落。
“小李,那个冬笋和青椒码好了没有?”
“高汤看着点啊,已经炖了三个时辰!”
“这个糖醋汁是谁调的,酸度过了,拿回去重新调过……”
锅碗瓢盆叮当作响,案板切敦声不绝于耳,不过,这忙得热火朝天的伙房里,却只有一个苍老沉稳的声音。
发声的是个白胡子老头,他的身形略显臃肿,约莫六七十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绸制的长衣,衣面藏有流光,衣摆细绘云纹,一看便知十分昂贵。
白胡子老头站在伙房的玄关处,背着手,凝望着房内,他一脸肃色,眸光浑浊,却又炯炯有神。
在他的指挥下,七八个伙夫缄口不言,埋着头,辗转奔走,看似有些杂乱无章,实则井然有序……
“安爷爷好!”
倏忽。
一个娇软可爱的声音,自白胡子老头身后响起。
老头微微一愣,随即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俏生生的少女站在门槛上,歪着脑袋,巧笑嫣然。
少女梳着双云髻,发别金簪珠钗,未施粉黛,素颜已是极美,妥妥的一个美人胚子。
她身着淡粉色的锦缎裹胸,外披一件薄薄的透色纱衣,下搭着白色的荷花百褶裙,裙摆刚好没过双膝,露出两条白皙纤细的小腿。
在少女腿上肌肤本就娇嫩,阳光的照耀下,更显柔腻莹润。
她望着伙房里琳琅满目的备菜,双眸隐隐发亮,那娇小可爱的脸颊上,挂着两个深深的梨涡。
“哇,安爷爷,今天怎么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啊?”
白胡子老头看着粉衣少女,严肃的脸庞当即变得慈蔼起来,他勾着唇角,露出一丝和善的笑容。
“小云璃来了呀。”
老者说话的声音陡然变得温和起来,他看着少女,耐心的解释道:
“昨日二少爷回来,夫人今早特意吩咐,让膳厅多做些二少爷喜欢吃的……”
“噢……”
少女恍然,点点脑袋,踮起脚尖,又朝里往瞧了一眼。
老者顿时莞尔,他那还能不懂这个小丫鬟的心思,旋即转身,朝着屋内喊道:
“小李,把我早上带来的那篮莓果,给我拿过来。”
话音刚落。
伙房内,一个身材高壮的小伙立刻停下了切菜的动作,他跑到厨房后边,寻觅了一会,而后,提着满满一竹篮的草莓,小跑过来。
“小姐好。”
高壮小伙朝着少女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将果篮递给老者后,又快步跑回去了。
老者提着竹篮,回头递给少女,“小云璃,这可是安爷爷特意给你留的喔。”
“哇!”
少女看着鲜艳欲滴的大红草莓,娇呼一声,双眸弯成了一对月牙儿,“云璃最喜欢吃草莓了,谢谢安爷爷!”
白胡子看着笑靥如花的少女,心头喜爱的紧,赶忙将篮儿递出,“来,都拿着。”
“嗯嗯。”
少女连连点头,接过竹篮后,迫不及待地拾起一颗,放到檀口边,轻咬。
草莓饱满,那鲜红欲滴的汁水,瞬间填满了少女湿热的口腔,甚至还有几滴,沿着她的唇角溢了出来。
“好甜。”
云璃舔了舔嘴角的汁水,少女唇瓣薄而娇润,比起莓果,似乎更加令人垂涎。
“慢点吃,都是云璃的。”
白胡子老头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正煲着的高汤,
“小云璃,安爷爷这边还要再忙一会,你先到别处去玩,伙房里烟火味太重,一会熏着你可就不好了。”
“那好,云璃就不打扰安爷爷啦……”
“真乖。”
云璃甜甜一笑,抱着满满一篮子的草莓,转过身,踩着轻快灵动的步子,晃晃荡荡地走出了膳厅……
……
另一侧。
魏府的某间厢房。
作为招待客人所用的房间,魏府布设可以说相当丰富,茶案、香桌、书画,地铺红黄氍毹,各种玉器青瓷,木雕摆设,应有尽有。
魏伶端坐在茶桌旁,持着一杯热腾腾的香茗,指腹贴着杯壁,轻轻摩挲。
“三年啊,倒也不长……”
喃喃自语间,魏伶的神色略显怅然。
方才在沈湘君的府邸发生的一切,还在他脑海里回荡……
自雪儿和那个佟管事离开之后,沈湘君对他的态度忽然变得冷漠起来,
那柔美熟媚的脸颊,清冷得宛若冬日寒霜。
‘三年。’
‘若是魏郎先前所说的还算话,那便入沈府陪琴儿三年,三年之后,魏郎是去是留,琴儿绝不强求……’
冰冷冷地留下这句话,沈湘君便领着青儿,离开厅堂……
“唉。”
魏伶想着,轻叹一声。
三年时间对于魏伶来说,不过弹指挥间,陪着也便陪着了,但是,他又担心这三年之内,会另起变数。
更何况,不只沈湘君,还有其他几个女子,仍不知是谁……
虽然他有所猜测,但……
“嗒、嗒嗒……”
魏伶正思索着,耳尖微动。
门外长廊,好像有谁走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