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点？”

不是李林喜欢的话题。

至少还是人类时，她并不喜欢参与这个话题。

习武就是为了完善自身，而不管怎么锻炼，人类都有一个无法摒弃掉的缺陷。

在李林看来这也是人类这个物种最大的弱点。

——人无法逃避死亡。

而现在不同，她已经成为了非人类的一员。

不管是故事还是神话传说，非人类往往都有着远超人类的寿限。

这是虚心求教的机会，也是学着以非人类视角重新审视自身的契机。

李林以凌厉的目光望向了身前的两位妖怪，随后将梦魔缓缓地放回了餐桌。

“抱歉。”

从异空间回归现实，犹如硬生生地在墙壁中挤出一条通路，李林只是在强烈的窒息感中下意识地抓住了熟悉的事物。

不过，她并不打算向梦魔陈述自己的穿越感想。

眼下不是解释的时候。

虽然不知道那位妖怪首领使用什么手段让人忽视掉了她与对方一同消失的事，但在打工结束前，她还有着女仆的职责。

为了避免失职，她需要在点单时间结束前，重新接续起刚才被她打断的话题。

“刚才的弱点交流，请继续吧。”

——完全没有作为顾客的享受感。

哪怕穿着一身女仆装，在貘的脑海中，李林依旧还是那副四肢壮硕的模样。

加上明显不容拒绝的语气，在与烟烟罗对视一眼后，貘以最快的速度确定了李林的意图。

毫无疑问，是威胁。

毫发无伤地从异空间中走出，证明了妖怪首领的落败，这是对武力的展示。

以残忍的手法对待玩偶，无疑是在杀鸡儆猴。

再加上那句意味不明的道歉，完全就是以退为进的表现。

“...你这家伙，是打算羞辱我吗？”

貘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在他看来，李林完全没有必要讨要手下败将的弱点。

但考虑到李林犹如人类般的言行，貘的脑海中率先闪过的是诸如式神，供奉一类对待妖怪的办法。

对妖怪而言，那是比战败更加可怕的下场。

哪怕他坦诚自己打探李林弱点的行径犹如小人，也绝不接受日后开口叫一个四肢粗壮得像是石柱一样的人为主人。

除非李林发誓永远保持现在这副金发美少女的样貌。

“...等等。”

相比之下，烟烟罗则要镇定得多。

比起貘对李林的恐惧，她更加相信妖怪首领的实力，虽然对方没有跟着眼前的女仆一起回来，但烟烟罗并不认为眼前这位金发少女有着战胜大妖的能力。

度过了最初的惊愕，冷静下来的烟烟罗觉得眼前的少女更像是与那位不靠谱的首领达成了某种协议。

“你说，是交流对吧？”

烟烟罗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李林发言的重点。

与逼迫威胁不同，这样的发言明显更侧重于某种友好认同的态度。

李林的点头，更是让烟烟罗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比起打败了那位首领脱身，对方更像是已经加入到了自己这边的阵营，这位金发美少女，毫无疑问是盟友。

“那么你想交流什么？”

烟烟罗的语气好转了不少，这是对待盟友的态度。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烟烟罗会直接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

妖怪之间并不存在永恒牢固的利益关系，盟友关系也是如此。

“妖怪常见的弱点？或者怎么才能变强？”

烟烟罗重新将话题抛还回来，李林并不觉得奇怪。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个优秀的老师必然更善于因材施教。

想要眼前的两位妖怪解惑，她必然要先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在这一点上，李林是完全的初学者。

“妖怪常见的弱点？”

烟烟罗狭长的双眼再度有了闭合的趋势。

她自信要比貘更加敏锐，正因为如此，她再度从李林的发言中意识到了某种信息。

“每个妖怪的弱点都不同，这种东西没有办法概括。”

金发少女没有反驳，也没有出声打断。

烟烟罗的尾音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就连眼角的余光都在颤动。

“不过，你要是能说出自己的真名，我说不定能帮你参考一下？”

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趁着李林低头思索的间隙，烟烟罗更是得意地瞟向了陷入沉默的貘。

“真名是什么东西？”

李林可以肯定对方不是在询问她的名字，不过为求保险，她还是向眼前的妖怪确认了一遍。

好在对方脸上没有什么不耐烦，相反更多的是一种遇见了璞玉的欣喜。

“当然是你作为妖怪的本体，要知道大多数妖怪的弱点都跟自己的本体相关。”

烟烟罗的声音中确实充满了欣喜，不过比起遇见了璞玉，烟烟罗感觉自己更像是撞见了大运。

对方并不是貘口中身份成疑，实力高强的可怖妖魔。

相反，对方完全就是没有任何社会经验可言的新生妖怪同类。

也是最适合拉拢的对象。

对于李林还没来得及开口的回答，烟烟罗已经及时地蓄满了期待。

“牛头，我的真名是牛头。”

——作为妖怪的真名来说有些奇怪。

烟烟罗可以肯定她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妖怪存在。

但当她望向李林充满真诚的双眼，她很快又压下了自己的疑惑。

八百万神明就是如此，有时候会出现罕见的妖怪种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现在烟烟罗更加头疼的是这完全不能作为弱点的线索。

面对着李林眼中的期盼，压力重新回到了烟烟罗的身上。

“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比如你成为妖怪的方式，或者你是靠什么而活？”

执念、怨恨、或是他人的情感，妖怪诞生的方式总是多种多样，依据这一点同样能将妖怪划分成不同的种类。

妖怪的弱点也是如此，不能从更详细的情报入手，那就从分类开始考虑对策。

再度被自己的敏锐所感动，烟烟罗又一次得意地瞥向了身旁的貘。

然而对方脸上流露出的并不是应有的钦佩与尊重。

貘的神情，更多的是对烟烟罗的怜悯。

“成为妖怪的方式？”

没有注意到烟烟罗的小动作，李林正在全神贯注地思考。

梦魔没有告诉她转变的过程，她唯一能回答的也只有烟烟罗的最后一个问题。

“精气，我是靠吸取精气而活。”

神情坦荡，没有任何羞怯可言。

对李林而言，这是一条充满鲜血与汗水的道路。

对烟烟罗而言，同样如此。

这位自诩已经被时间磨平了同情心的妖怪，面对着李林脸上的坦然，神情难得的肃穆了起来。

这一刻，烟烟罗感觉自己理解了对方会穿着一身女仆装打工的原因，“生活，很艰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