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四日,下午六点四十五分。
夏莉来到现场已经有二十分钟了,在这二十分钟内她一直都在对着那个姿势诡异的尸体看个不停。
直到对那个尸体完全失去了兴趣后,她开始抚着下巴坐在教堂的椅子上看那座高大的耶稣受难像了。这时,沃夫冈走到了她身边。
“监控已经给你调出来了,我用神经单元发给你?”
“哦,那个啊,我还没装。”
“真的假的?”
把两腿搭在前面的椅子上,夏莉摆摆手随意的回答说:“我连饭都吃不起了,还装这个?”
“神经单元?那个是什么?”一旁的安瑞探出了头,暼了她一眼,夏莉说道:“就是把手机安你脑袋里。”
“耶?”
“你不吓唬人会死吗?”
“不仅会死,还会全身起疹然后骨肉分离,最后变得血肉模糊。”上挑着眉毛,夏莉又说道:“沃夫冈,难道这些神职很赚钱吗?。”
“什么?”沃夫冈显然没跟上她这跳脱的思维。
“你看,这雕像高大概三米,全身由铜或者铁又可能是别的什么金属构成。值得一提的是它的做工,瞧瞧,十字架和耶稣并非一体,而是靠钉子和铁索相连,连耶稣那张苦瓜脸都刻画的如此惟妙惟肖,要是没钱的话,怎么可能造的出来?”
“用脚想都不可能赚钱。”不屑的撇了撇嘴,他说。
就在这时,安瑞抬手指向耶稣的右手说道:“但是这个雕像的右手倾斜的有点严重,是没固定好吗?”
“没固定好大概早就被发现了吧,应该是用来固定的金属老化了……雨果,你怎么看?”沃夫冈看向夏莉,问道。
夏莉靠在椅子上,意味深长的吊起嘴唇一角,“是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我也想知道呢……”
这时候,一旁走过来了一个警察,向沃夫冈毕恭毕敬的说道:“警长,您要的设备在车里了。”
沃夫冈向夏莉比了个手势,心领神会的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抻了个懒腰后走向了门外的警车。
安瑞看了一眼两个人,随后就要跟在夏莉身后,可在她刚踏出第一步的时候,沃夫冈就低声跟她说道:“安医生,我劝你还是和雨果少来往了。”
“什么意思?”皱着眉,安瑞问道。
“看她不爽的人太多了,迟早会牵连到你身上。”
沃夫冈凝视着安瑞,令她打了一个寒颤,可她又看了看夏莉的背影,最终还是义无反顾的跟了上去
“这世界上总是有人非得撞了墙才知道回头。”沃夫冈冷冷的说道。
而门外,夏莉看着姗姗来迟的安瑞淡淡的说道:“如果你再聪明点儿,就知道听沃夫冈那家伙的话是正确的选择。”
“我可不懂什么是正确的选择。”笑了一下,安瑞走在了夏莉的身旁。
“好了,接下来就让我们看看监控器先生的证词吧。”坐在警车里,夏莉点开了光屏。
七月二十三日晚,八点二十四分。
麦卡斯神父今天早早就离开了教堂,径直走向了淮海街的一处别墅——也就是被害人刘继东的住所,并于二十分钟后抵达。二人只待了只有十分钟,在因教堂地产问题一事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后,麦卡斯神父摔门而出。
“麦卡斯过去找过刘继东吗?”夏莉冲着旁边的警察问道。
“没有。”
点了点头,雨果继续看起录像。
八点五十五分,麦卡斯神父从淮海街出去,打车前往弗里格区,在那里,他找了一家小有名气的妓院点了几个认识的小男孩。
夏莉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赞许的说道:“没想到这家店居然是他自己的……不过这神父肾倒是挺好。”
“那可能是义体……”安瑞小声嘀咕了一句。
九点三十四分,刘继东从自己的家离开,走向教堂,路过一段小巷后进入教堂。
“等一下。”夏莉突然开口说道,同时调到了他刚进小巷的时候。
“他在这个巷子里呆了五分钟?这个巷子绝对没这么长,刚才麦卡斯进去的时候没到两分钟就出来了——这儿的监控呢?这里没有监控吗?”
“这的监控坏了,还没修呢。”一边的警察解释道。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个监控都修不好?”夏莉面色不悦,皱着眉说道。
“这又不是我们的职责——”那个警察还想辩解,却被夏莉一个眼神怼了回去。
“就是因为你们这种人,才会给警察这个职业蒙羞。”
倚着座椅,夏莉揉了揉太阳穴,又问道:“有人去刘继东的家了吗?”
“刚才有人过去了……喂,他们怎么还没回来?”警察看了眼手表,冲着旁边的同事问道。
“不知道,再派几个人过去?”
夏莉讥讽的笑了一下,说道:“不必了,事情好像到了你们处理不了的地步了——告诉沃夫冈,我先去那地方看看……安瑞,这次你不用跟过来。”
“我还是跟你去吧,反正在哪都一样。”
夏莉嘴角上扬,“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安医生。”
……
“安瑞,你相信鬼神之说吗?”走在路上,夏莉突然问道。
“啊?”
“我这是在为你打一个预防针。”
安瑞笑了,用一种玩笑般的口吻说道:“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上有神的存在?”
“或许吧。”
“那祂们长什么样子呢?”
“谁知道呢?”
愣了一下,她又问道:“这些你都不知道,那为什么还相信祂们存在?”
夏莉眨眨眼,说:“所谓神,在我看来不过是在肉体或思维层面上远远高过人类的另一种物种,我们无法理解祂们,所以才会将他们奉为神明。祂们并不在意在某个地方有着一群……微小的蚂蚁。但是,有些蚂蚁却会信仰祂们,将自己称为祂们的代行者……很可笑不是吗?同样都是生命,却要去信仰另一种生命,只是因为祂比自己强大。”她的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语气冰冷,以至于让安瑞都不确定这话究竟是不是对自己说的。
“夏莉?”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别担心,我没事。”微笑着,夏莉停在了刘继东的家门前。
门虚掩着,从里面透着光。
面无表情的拧开门把手,夏莉缓步走了进去,安瑞紧随其后。
屋子很安静,没有声音,门后是一段不长的漆黑走廊,走廊的尽头散发着灯光。
安瑞低头,地板上有些带泥的脚印,这些脚印都只有一个特征——向前。
一步步向前,她的视线逐渐模糊,摇了摇头,她想让自己变得清醒,安静的房间突然有了声音,那声音从四周传来,若隐若无。
她开始想听清那些声音说的是什么,可不论她怎么做,那些声音都无法被她听清。
逐渐的,她意识到那是一种语言,那是一种她从来没听说,却很熟悉的语言。
她想抬脚继续向前走,可结果却停在了原地,不,她此刻已经分不清向前和停止了,她感觉到自己在移动,却不知道是怎么移动的,此刻她的感知如同退化到了几十亿年前,变成了只会向面前的光前进的单细胞生物。
突然,她听清了来自周围的声音,她不曾学习过那种语言,却听懂了其中的含义,
“于幻境中寻求真实,于真实中渴望幻境,伟大的神祇潜藏于意识的尽头,在尽头的彼岸,古老的神明菲斯海森塑造着甜美的幻境。”
随着声音的清晰,她的感官逐渐开始消失,先是触觉,再是听觉,最后连视觉也要消失殆尽。
她好像看见了,却又好像不是用眼睛在看,一个乳白色,散发出虹光的有着蝴蝶形状的不知道能不能称为生物的东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那东西的形状开始变化,她已经不具备描述这个生物的外形的能力了,直到那个生物的中心睁开了一只极为巨大,如同恶魔般可憎的血红色的眼珠,她才能确定对方是一个生命体。
她的喉咙发出声响,却也只是不成段的无意义的噪音,她突然笑了起来,在那巨大独眼所散发出的一片光晕之中,安瑞看见了她的家人,他们在欢笑着,牵着手,围绕在一起,跳着一种滑稽可笑的舞蹈。
“啪!”
剧烈的疼痛把她从极乐之中脱离出来,她瘫坐在地上,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夏莉,安瑞捂着火辣辣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接着,一阵剧烈的痛觉传来,那并非来自脸上的疼痛,而是来自灵魂深处。
她痛苦的喊叫着,在地上不顾形象的打着滚。可在这时,一只冰冷坚硬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大概有五分钟过去,安瑞才缓过劲来。
“刚才,刚才!”她语无伦次的想描述刚才发生的一切,却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夏莉抚着她的背,说道:“我知道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在这个屋子的警察也看到了。”
“警察?”安瑞疑惑的抬头,可接下来的一幕让她后悔这一举动——只见面前的客厅血肉横飞,到处都是人体的碎片和义体的零件,以及很难被认出的被血水染红的警服。
她没忍住,直接吐了出来,刚才的事给她的冲击太大,以至于到现在她的大脑才接受到那足以熏死人的腥味。
“根据我初步判定——他们应该是自己把自己撕碎了。”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夏莉又说道:“庆幸吧,再有一会儿,你也得和他们一样了……不过我还是推荐你先去洗手间漱漱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