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不抓斯图呢？”
梭伦深吸一口气，争取最后的保释可能。
“斯图？我们公学里头看门的老奶奶坐轮椅都比他骑马快，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家伙！”
杰西卡强忍着笑，看了一眼脸已经黑的不行的索兰小姐。
“好了好了……”她克制着笑了笑，“没有人是全才，他也同理，你看他的表情都成什么样子了，嗯？”
说着她看向少年。
感受到投来的视线，他先看了一眼杰西卡，又看了一眼利兹。
最终什么也没说。
很明显已经被直接沉默了。
“你们随意吧，”斯图尔特平静道，“我要去随便找个精灵语社团混日子了。”
……
……
最终还是只有他们三人去报了马术社团。
跟学生联合会本部与精灵语讨论会报完名的斯图尔特稍稍斜着站在一旁，单手揣兜，另一只手抓着手杖撑住地面。
其实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他也不例外。
真的要说起来，小时候他是很爱骑马的。
打从记事起，他就会穿上父亲送他的那件儿童版粗花呢阿尔斯特风衣，戴好深棕色的小小猎鹿帽，将刻有“索兰”铭文，做工精致的短枪夹在腋下，骑着小马驹，在某个秋日明朗的日子跟随家里的长辈一同去打猎。
但是自某个猎狐日的下午，因为某个原因从马上摔下来之后。
自此只要骑上马，想起那一天的光景，抓着缰绳的手就会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更不要说开枪射击了。
——怀着那样的心情，他无论如何也没法学习马术。
合格的公学子弟大多会驱马奔驰，其中少数人甚至还可以单手拿猎刀前指，学着那些一身绿棕色军装的陆军骑兵冲锋向前，将尖端微微弯曲的长刀甩手挑起终点处绑着彩色丝线的铁环。
于绿茵上纵马欢呼。
可他是这一群人里的例外……他看着那些人在马场上纵情奔跑，自己却只能拿着手杖坐在阴影里，帮他们看好东西。
这不是后来他把车技练到出神入化所能够弥补的东西……没有就是没有，不论时代如何改变，那种颠簸与风掠过时的独特感受是无法被取代的。
思绪回转，看着社团精心设计的牌匾。
心底幽幽地叹了口气。
在办完手续之后，利兹三人交完了报名表。
“慢走慢走，等后续通知就好！”
身后的社团负责人朝他们挥了挥手，转过头看向了某个方向。
少年抬起头：“那今天就算是结束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你这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干什么……”
给梭伦递了一记眼刀，让后者识趣地及时闭嘴。
“应该是差不多了，”杰西卡想了想，“……不过我还没有交给学生联合会的报名表。我自己先过去吧，你们要是没事可以回了。”
斯图尔特多看了她一眼：这是她上辈子没干过的事情……原因很简单，上一世这一届的学生会成员里没有她。
“……你没报过学生联合会吧，杰西卡？”
他突然轻声问道。
听到身后少年声音的杰西卡拿着手中的报名表，顿住了脚步。
大概是反义疑问句里的完成时态，让少女听出来了这个问题的弦外之音。
“……”
她默默驻足，思忖片刻，转过头朝他嫣然一笑。
“你也没报过……不是吗？”
西风如扬汤拂落叶而起，在浅金色的阳光里，仿佛空气与落叶都被微微熏成了同一种颜色。
少女侧着身子，站在朦胧的光与影之间，嘴角带着若隐若现的神秘笑意。
“……”
其实是很久以后她才意识到。
那时的自己，对与他感情的进一步发展是有些手足无措的。
不是因为讨厌他……恰恰是潜意识里认为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为了与他划清界限，通过这样的话术挑明也许是最和缓的方式；这样在完全无法抽身之前，她还有相当的余裕调整自己的心情。
——拿着报名表的手稍稍攥紧。
她想着这样的话。
斯图尔特就会因为她的冒犯而态度转冷，也许她会更加轻松一些。
因为她不是只因为他报名学生会的……她也有想要知道的事情。
但似乎是想多了。
少年眉目平和，闻言只是一笑，然后慢慢走到了少女的跟前。
动作轻缓地拾起了她那被染成墨色长发中的一缕，然后故作无事地替她挽到了耳后。
“Sescouleurs sous la lune sontaussi bellesque toi.”（在月色下，它的颜色如你一般美丽。）
轻轻低笑，在她的耳畔留下了这句话。
“——！”
杰西卡的脸颊泛起了微微的潮红。
下意识地抬起头想要做出抗辩。
但却发现，与她先前所遇到的登徒子们大相径庭。
如轻风一般和缓。
少年眼神平静，目光澄澈安宁，丝毫看不出对她有所企图的想法，仿佛刚刚的话确实发自肺腑，不带半分虚情假意。
毫不在意的真诚最为致命。
“怎么了？”斯图尔特打量着她，微微笑道。
不对，他究竟……是想……
少女的心一时跳得好快。
她突然好害怕自己会贪恋其中，也好害怕某一天会无意中伤到他。
“我……不是……”
支支吾吾地想要开口。
“别紧张？只是开个玩笑……很期待和你在学生联合会共事，只是建议你还是坚持刚刚的想法会好一点。”
意识到刚刚对利兹说的话全被听了进去，只觉得脸烧得更厉害了。
“所以不要想太多……快去吧，我们先回了？”
少年轻轻一笑。
“哦……哦，好，你们先回吧。”
少女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不想再看到他那张脸了。
太狡猾了。
斯图尔特·索兰……她银牙轻咬，不甘心地想着。
……
……
目送他们稍稍走远之后，马术社团的负责人留意到身后的来人。
“没问题吧？……我是说那个人的事情。”
他小心翼翼地对来者道。
“没问题……那边我沟通过了，这次必然万无一失，不会再让他找到脱困手段了。”
“好，那这份留给他的空白表格……”
从桌上被书本压住的一角下抽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纸，将其递给对方。
“交给我吧，”尖耳猴腮的来人绷紧嘴角，平静冷声道，“……是时候让他吃点苦头了。”
***
后半章奉上。索兰小姐夸她家老阿姨那句话大概是指月光下银白色的长发轻盈纯澈，反正哄女孩子嘛，意思到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