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次,不再是伊库塔那毁灭性的狂暴风压的爆炸般巨响,而是我身后那对漆黑羽翼扇动时,将冰冷的气流推开所发出的沉闷声。
因为这片风暴的主人——伊库塔那庞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它似乎是化为了无形的风之元素,消散于这片雪山的天地间,我的耳边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还有……我怀中少年那微弱得几乎要消逝的呼吸声。
我的心不禁一沉,低头凝视着伊安,眼神愈发凝重,他的脸庞惨白得毫无血色,嘴唇青得可怕,额前濡湿的金发凌乱地贴在他冰冷的肌肤上,我伸出手指轻轻探上他的脖颈,却发现那里的跳动声微弱得如同零星的火苗,随时都可能彻底熄灭。
我抱着怀中昏迷的伊安,顾不得身体的平衡,猛烈挥动着羽翼,如同离弦之箭般迅速冲向远方,将下方那片混乱的战场与人群远远抛在身后。
月光如同流动的银纱披散在我身上,从我所处的位置俯瞰下方,连绵起伏的雪山在月色下反射着清冷而孤寂的光芒,如此绝美的月色,但此刻的我根本无暇欣赏。
情况绝不乐观,而且……我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刚刚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的力量,又开始衰落下去。
看来阿妮卡特所给予我的帮助...也只能缓解一时之急,很快,我也会再次将她的馈赠消耗殆尽。
而且虽然我之前在跟伊安的身体接触中,将一部分温暖传输给了他,略带阻止了他身体状况的恶化,但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孩子,在这个呼气便凝结成冰柱的地方,就凭这点热量完全是杯水车薪。
而且,吸血鬼的身体怎么可能能彻底热起来呢...除非只有在阳光下被晒成焦炭的时候吧,光是试图去刻意想象自己那美丽得不太习惯的身体却在烈日之下化作了枯萎的尸骸的场景,我的眼神都不免凝重起来。
“时间也不多了...再拖下去,就真的快要天亮了。”
(安全的地方……必须尽快找到一个能让他温暖的地方……)
我焦急地打量着下方的环境,然而我还不太适应这种血族强大的动态视力,只是一点点地,努力让自己适应这种奇怪的视野,好在更加有帮助地夜视能力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即使在高空疾驰,下方的地形细节也清晰地呈现在我眼中中。
要是会飞的话可太轻松了啊...明明某人在8岁那年穿越沙漠之国的时候,可是用脚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一想到以前无数次的生死拼搏,突然觉得眼前的这点挫折也不算什么了,更何况现在现在的这具身体所拥有的潜能比以前强太多了,我一边这么安慰着自己,一边睁大眼睛,努力寻找着那为数不多的可能性。
“...找到了”
在无边的雪原之中,那座宏伟的堡垒,宛若镇守此地的守卫,在这片风暴之中屹立不倒。
教会与骑士之国曾经在这座边境的山脉上展开过战争...我也无从得知那废弃的堡垒中是否安全。
但是怎样都好了,无论对此时的我还是怀中的少年来说,那如同忠诚守护在此的守卫般伟岸的身姿,无疑是必须要抓紧的救命稻草。
◇
废弃的刻耳柏洛斯堡垒内部。
这儿不仅阴暗而潮湿,坍塌的石壁上爬满了青苔,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腐朽的气味,只有几缕零零散散的月光,从破损的穹顶缝隙中洒落下来,勉强驱散了部分黑暗。
我抱着怀中早已失去意识的伊安,踉跄地冲入这个勉强可以称之为堡垒的简陋山洞,赤裸的小脚踩在地板上,小巧的脚底感觉到略微的寒意,说是堡垒,但其实也就是个改造过的普通据点,毕竟真的会有人从这个人烟罕至的险要位置入侵骑士之国吗?
之前还能轻易抱着伊安的娇弱手臂此时愈发感到吃力,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力量一点点地从指尖溜走,也让我的心更加焦急起来。
我将伊安轻轻放在洞穴中央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台上,那看上去应该是巡逻的卫兵短暂休憩时的床铺,然后我看了看墙上的油灯,再次踮起脚尖,这才勉强够着,将它们一个个点亮,姑且算是照亮了这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自己也几乎有些劳累地坐在了地面上,蝠翼早已消失不见,低下头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自己纯白的连衣裙上沾染了些许伊安的血迹和污泥,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臭小子……真是会给人添麻烦……” 我低声呢喃着,声音中带着沙哑和,还没坐热便再次强撑着站起身,略显疲惫地走到伊安身边。
“这样下去……他还是会死的……必须...为他做点什么。”
我伸出微微颤抖的纤细手指,再次轻轻拂开伊安额前被冷汗浸湿的金发,指尖传来的比刚才更加冰冷的触感让我的心瞬间也坠入了冰窖。
因为我清晰地明白,现在无论是什么药物都不可能让伊安见到明天早上的太阳,而唯一能帮到他的——
——只有我,莉莉艾尔,身上这股被世人视为禁忌与邪恶,唯恐避之不及的吸血鬼力量。
“活下去,莉莉艾尔……妾身的宝贝女儿...带着汝自身的意志,骄傲地……活下去……吧!”
脑海中闪过阿妮卡特在血色蔷薇花海中的温柔话语,我瞬间睁大了那双异色瞳。
(我自己的意志……吗?)
我想起了阿妮卡特所给予我的...第二次生命,瞬间明白了什么,于是身体仿佛充满了决心。
“臭小子...你这剑不太合格啊。”
注视伊安腰间的那把银剑,我小心翼翼地将它抽了出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不光是有些老旧和驽钝,而且剑身也似乎混入了不少奇怪的成分,看来这孩子确实有用这把剑贯穿过许多魔物的身体。
然后我缓缓俯下身,将伊安的头部摆正,伸出纤弱的手臂举在他嘴唇的上方,白皙的皓腕在火光下显得格外脆弱,另一只手用银剑在我的手腕上轻轻一划,一道细小的伤口裂开,散发着奇特幽香的殷红血液缓缓渗出。
“没什么感觉呢...一点都不疼。”我注视着自己那鲜红的液体不断从手腕滴落到少年的嘴唇里,喃喃自语道。
方才故意用银剑这么做,也是想知道自己对于银制品的耐受程度。
从结果来看,这轻微的切割连能让我的小脸上稍微抽搐一下的程度都没有,这倒是我没有预料到的,姑且明白了一些吸血鬼真祖的可怕程度,也知道了阿妮卡特究竟对我放了多大的水。
这可并非普通的血液,而是蕴含着吸血鬼真祖本源生命力的精血,每一滴都珍贵无比,对于刚刚诞生不久,力量尚未稳固的我来说,其损耗更是难以估量。
之前听说过在黑市上,高阶吸血鬼的血液一向都是千金难求的无价之宝,毕竟对于富可敌国同时又尸位素餐的教会混蛋们来说,他们缺的只有享受这一切的寿命,而吸血鬼的精血听说就有这种功效。
(这么看来,这小子是不是吃掉了好几座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