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奇玛视角】
真是一波三折的一夜。
为什么,自己坐在洛琪希·米格路迪亚旁边的时候,会稍微感受到一点点「安心感」,以至于久违地吐露了自己的心声呢?凭自己比她能打?凭自己和她之间的主从关系?又或许,受到“原作”记忆的影响,先入为主地觉得,洛琪希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呢?
这样不好,真不好,下不为例。
玛奇玛走在路上,稍微有点困扰地挠了挠脸。
昨晚的学术研讨环节,倒还是蛮成功的。结论对玛奇玛而言,可以说是压倒性地悲观,但多亏洛琪希的指导,她终于认清了一条现实——要是将真正的魔法物品比作一条货船,那她在无人指导的前提下瞎折腾出的废品,约等于土著扎的草船。
比如,像所谓的铭文或者咒语,看起来像是用人类语或者魔神语之类的语言来表达,其实完全不对。那是某种与世独立的“语言”,压根不能单从文法和音韵重建出“语义”,那是为了从施法者的灵魂,建立某种“联系”所用的触媒!并不是说,用某种完全“正确”的方式读完或者写完,再加上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魔力”,二者结合就可以达成完整的魔法!
要归结为“心诚则灵”,未免也太过于粗暴。这是神秘侧的说法,试着换用另一侧的语言转述一遍吧。
假如对一个田园唯物主义者使用泥头车,下一站是魔法世界。那么,他多半会这样想——所谓的「魔法」只不过是另一个宇宙的物理定律!虽然同样的「科学」知识未必全都能派上用场,但是认知世界所用的「科学」方法论,一定无往不利吔!
大错特错。
魔法存在着规律,但却不是披着神秘伪装的另一种科学。魔法的实践也好,研究也罢,其范式完全是唯心主义。
任何魔法,同样的咏唱,同样的符咒,再怎么做到像素级精准复刻,再怎么使用魔力充沛的素材,也不可能稳定地复现,其效果总是天差地别。不会像苹果掉落、台球进洞那样,有着某种时间或者空间上的平移对称性——别说对称性了,在魔法当中,就连想要寻找某种守恒律,结果都只能用悲剧来形容!
如果这位田园唯物主义者,想要最后挽回一点颜面,将魔法认定为平行宇宙的物理学,那还有一种解释——那就是额外的维度。存在于某种高维空间,能用简洁的数学概念描绘「真实」,而尝试理解它的生物,被囚禁在维度极小的时空里,只能接触到那份「真实」在低维投影出,貌似有迹可循但却千人千面,复杂度爆炸的所谓「魔法」。
更不用提,这些不幸活在魔法世界,却想窥见「真实」的可怜生物们,脑子的算力何等贫乏,肉体的寿命何等短暂。
难道,自己对魔法的研究事业,就这么胎死腹中了吗?
“玛奇玛大人……您不能自己咏唱魔法,也没有任何关系!只要您不嫌弃,就让我,洛琪希·米格路迪亚,来做您的魔杖好了!”
哎。玛奇玛耸了耸肩。
说起魔杖,最该保住的那根魔杖,明明一开始就一去不复返了!
还是那句老话,要是放弃娘们之身等同于放弃恶魔之力,那她更要在当娘们的道路上绝不回头了。这只是为了她的「安心感」,不是她自己很享受这样,她一点都没有雌堕呀。
以后的魔法研究,洛琪希当然必不可少。但就算洛琪希真的忠于自己,也不能当成生产队的驴,全年无休用到坏掉为止。
比如卷轴或者其他魔法道具的量产作业。她自己上,不行,其他不会魔法的人来也做不了。但是,并不需要达到洛琪希这种圣级的水准,一般的学徒,就已经能上手了。
一提到魔法,就想要搞脱离魔法师也能随取随用的魔道具。一提到魔道具,就联想到流水线,大工厂,经销商……现代人的思想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玛奇玛双手揣在兜里,以无比招摇的姿态穿过忘乡街,直奔另一头的教会,毫不在意周围的目光还有窃窃私语。
看见忘乡街的游女们对自己,艳羡、嫉妒抑或恐惧的眼神,尤其是那些未成年的小女孩们——这一次,玛奇玛没有当街发起脾气来,殴打巡逻的骑士,而是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要不了太久,她们的生活就可以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啦。不用强颜欢笑也不用张开双腿也能衣食无忧的生活方式,将会摆在她们的面前——
拒绝黄赌毒,通通给我进厂罢!
……
“「弃绝管教的、轻看自己的生命。听从责备的、却得智慧。」”
“勇气可嘉啊,普莱姆·格列普。要是你想管教我或者责备我,待会我不介意洗耳恭听。”
普莱姆被揭穿人神使徒的身份,居然还面不改色地驻守在忘乡街教会里。听见那熟悉的声音背诵米里斯教典,玛奇玛撇了撇嘴,推开大门,仍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走进里面。
“您今天的心情很不错呢,玛奇玛小姐。”
普莱姆仍然穿着被药材腌入味的教士服,手上慢条斯理地倒腾着药品,还不忘微微欠身对玛奇玛行礼:“请问您今日有何贵干呢?”
“能见老朋友,心情当然坏不了啊。”
“哈哈,在下真是不胜荣幸……”
“你太自恋了,一边玩去!”
玛奇玛仍然满面笑容,双手揣在兜里,四处眺望着二楼房间临这一面的窗户,还特地瞪了一会其中的某一间:“基斯·努卡迪亚在哪?”
普莱姆的笑容,一下子变得勉强起来:“您是说那个在冒险者公会赚的钱从不过夜,落魄到住下水道的那个基斯·努卡迪亚?”
“我是说那个按我跟其他贵族的约定,本来应该在牢里关到发霉,不知为何住上了教会客房,还能吃香喝辣的基斯·努卡迪亚。”
玛奇玛的微笑,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我猜,我们俩说的是同一个人,你怎么看啊,神父?”
“「他不保护恶人的性命,却为困苦人伸冤。」”
普莱姆放下手中的药品,举起胸前的挂饰,轻轻自言自语道。
“喂?开始逃避现实了吗?”
“玛奇玛小姐,您得知基斯托庇于我们教会的消息,没有拷问席尔巴托德家的人吧?”
“我说没有,或者我说有,于你又有什么不同呢?”
玛奇玛踏前一步,狞笑也越发明显起来:“普莱姆神父,你还有余裕去关心其他人呀,你的力量真的跟你的勇气相称吗?”
【作者视角】
所谓的成长,大约就是从期待领压岁钱的小屁孩,变成要给小辈发红包的怪叔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