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祭祀场两边的阶梯一路走下来，叶歌终于来到了老婆婆所说的“起始之地”。虽然祭祀场整体显得相当阴沉，但架不住叶歌是自带“音响”的男人，一路走下来愣是没感觉到有多阴森。偶尔看到的两条岔路也完全笼罩在阴影当中，给人一种“暂未开放”的感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越靠近祭祀场底部，叶歌心中就越能体会到一种类似于朝圣的感觉，好像自己在做什么非常不得了的事情，每走出一步都应当慎之又慎。因此，明明一开始下楼梯的时候他都是小跑着下来的，最后的几段反而缓下了脚步。

所谓的“起始之地”倒也显眼的很，从楼梯上一下来便能看到用一大堆蜡烛围成的石砖路，仿佛是一条真正的朝圣之路般铺向那位神明的雕像。在雕像下方还特意留出了一块圆形的场地，清凉的月光犹如集成一束洒在场地中央，不留一丝阴影。

这时，他耳边的音乐忽然停了下来，就连身边的烛光都变得黯淡下来，只能照亮那有限的范围。叶歌便意识到自己是进入了“剧情模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取出了刚从野兽那里获得的青铜短剑与怀表——右手持剑，左手握着怀表。

“这是……吾主的信物吗。是么，新的试炼又开始了吗。”耳边传来一阵悦耳的女声，仿若是伏在叶歌肩上的耳语，令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去聆听。她的声音是如此动人，甚至能让叶歌轻易想象出女孩的身影，一只手搂住自己肩膀，轻笑着在耳边低语。

“谁？”叶歌下意识回过头去，却只能看到那空荡荡的地面，以及周围愈发黯淡的烛光。他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心下却忍不住地嘀咕：“该不会是闹鬼了吧？”

“欢迎来到起始之地，叶歌。请允许我为你带来吾主的指引。”那声音并没有回答叶歌的问题，反倒像是在播放录音一般自顾自地说着。

令叶歌感到惊讶的是，这个女孩居然准确地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要知道，刚才野兽也是问了他才知道这个名字的，但这个女孩却毫不犹豫地喊出了出来。

可惜，现在还是剧情模式，就算叶歌心里有再多的疑问也没办法问出口。他只能傻愣愣地点了点头，随后把手中的怀表与短剑一同放置在神像的基座上，缓缓退开几步。这时，一度暂停的背景音乐再次响了起来，但低沉的哀歌中却掺杂了一个婉转动听的女声，在这绝对寂静的领域中轻声哼唱着。

她的音色是如此空灵，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哼唱都能令这段毫无意义的时间添色不少。可叶歌并未对她的歌声感到痴迷，也没有认真去聆听她所歌唱的内容，仅仅是在思考着为什么女孩的哼唱刚好能与背景音乐对上节拍。

【你获得了新的指引】

“怎么样，感受到吾主的指引了吗？”女孩的哼唱很快便结束了，声音也再次恢复到那种仿若耳语的状态。

叶歌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剧情模式，便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傻愣愣地点头，反而是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就是艾尔莉亚吗？属背后灵的？”

他思来想去，能在自己耳边说话，又看不到人影的，也只能是背后灵了吧？怪不得刚才自己在上面怎么看都看不到对方，原来人家压根就没有身体啊。

“虽然我确实是【艾尔莉亚】，但我并不是背后灵哦。”她并未对叶歌的说法感到冒犯，声音中反而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笑意，“只是，现在你还看不到我而已。现在我就站在你的身边，也只有这样，你才能听到我说的话。”

“这样说不是更恐怖了吗。”叶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身体却很老实地上前回收了摆在神像底座上的“信物”。

“好吧……既然你那么讨厌我，那我还是稍微离你远一些吧。”艾尔莉亚的声音忽然变得模糊起来，似乎确实是离开了叶歌身边的位置。可任谁都听得出来，她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别扭，就像是小孩子在闹脾气。

“我也没说到那个份上……算了，你想待在哪里就待在哪里吧。”叶歌倒不是讨厌对方，只是觉得这种能蹲在大本营里的一般都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下意识地想让对方离自己远一些。但他没察觉到的是，在那个声音远离自己以后，周围本就黯淡的烛光又熄灭了好几根。

“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说是这么说，但艾尔莉亚还是回到了一开始的位置，声音也重新变得清晰起来，“而且，你也差不多该上路了。”

“你不和我一起去吗？”叶歌愣了愣，心下有些遗憾。他原本还以为艾尔莉亚应该是导航妖精一类的角色，结果是个地缚灵啊。虽然看不到本人，但声音好听就够了。背景音乐听多了也是会腻的。

“嗯……还是算了吧。我不能轻易离开这里的，一旦离开神殿我就会忘记回来的路。到时候，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了。”艾尔莉亚似乎有些心动，但最后也没有答应下来。

“也就是说，只要我能想办法看到你就行了吗？”叶歌摸了摸下巴，马上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隐藏任务了。

既然游戏有主线，那肯定也会有支线。可惜这里的任务不会像其他游戏里那样直接列一个清单出来，告诉自己下一步应该要做什么——他甚至不知道怎么打开地图。

嗯？主线？那是什么东西。

有支线做谁还关心主线是什么。

“那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对现在的你来说，或许还太早了吧。”女孩轻笑道，声音中没有丝毫阴霾，“但是，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再回到这里的。到那时候……”

“不用到那时候，现在我就想见到你。”叶歌直接打断了艾尔莉亚的话，像极了不能跳过剧情时狂按空格的网络暴徒，“快告诉我怎么做。”

“但是……你去了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那样做也没关系吗？”艾尔莉亚并不理解叶歌为什么会这么激动，有些困扰地问道。

“没关系。”叶歌竖起大拇指，“反正我现在刚刚复活，就算死了也不会遗忘什么。用老婆子的话来说，这不就是体验死亡的最佳机会么？”

在他的理解中，死亡应该会让他损失些什么，但绝对不至于令游戏直接结束。不然，老婆婆就不会提议让他先死一次试试看了。如果死亡的代价是“失去”，那一无所有的人本就没办法再“失去”什么，因此这次死亡便会显得无足轻重。

这也是为什么叶歌有自信能接下这个支线任务。当然，这个机会只有一次，等到以后他真的成长起来了，或许就不会舍得这样去送死了。与其规规矩矩地按照那所谓的神明的指引去走，还不如先用他自己的方法去了解这个世界。

叶歌已经想清楚了，现在就当这是个没有退出键的游戏，这样无论遇到什么他都能用“玩家经验”来扛过去。因此，现在他的目的就应该是通关这个游戏，并且尽可能地去享受路上所遭遇的一切。

“哈……”艾尔莉亚似乎也被叶歌的言论惊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个，能在吾主面前说吗？”

“咳咳……赞美伟大的阴影与死亡之神。”叶歌也反应过来，双手在胸前拍了拍，对着神像拜了拜——诚不诚心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想来伟大的神明应该也不会在意自己这种耍小手段的行为吧。

“好吧。既然你坚持，那我也没什么理由再拒绝你了。但是，我只能给出一次指引，剩下的就只能靠你自己去寻找了。”艾尔莉亚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在叶歌耳边轻声说道。

但叶歌满脑子都是“怎么剧情还没完”，压根没有留意到这点细微的变化。他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压根不知道这个“指引”到底是什么东西，不由得问道：“这个指引到底是什么？和刚才神明的有什么不同吗？”

“只要抬头看一看就明白了。神明的指引就如同天上的太阳一般灿烂，而我所能给出的指引，也只是如众星捧月中的稀星般微不足道罢了。”艾尔莉亚话语微微一顿，继续说道：“可是，这也是我心中仅剩的一点【人性】了。如果你愿意替我找回这一切，就请遵循我的指引前行吧。”

【你得到了新的指引】

“人性？”叶歌抬起头看了一眼，重复了一遍这个听不懂的词语。

刚才还算明朗的夜空出现了一道淡金色的光痕，仿若河流般朝一个方向缓缓流动着。看样子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指引”了。如果仔细去看的话，还能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一道极其黯淡的银色光痕——那是艾尔莉亚所给出的指引。

没等艾尔莉亚解释，系统就又跳了出来。

【目前人性：0】

什么意思，骂我毫无人性？

“那么，一切都拜托你了。神殿的大门就在那边，离开的时候尽量不要惊醒门卫。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回来。”艾尔莉亚的声音变得虚弱了许多，似乎给出指引对她来说一点都不轻松，“请记住，这是一场试炼。但并不是为了神明。”

“那是为了谁？”叶歌眨了眨眼，仿佛出现了幻觉。他总感觉刚刚好像有个人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但眨眼间又消失不见了。

……

果然是闹鬼了吧。

“这个答案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如果准备好了，那就出发吧。”艾尔莉亚轻笑道，声音逐渐远去。

那一瞬，叶歌确切地感觉到有谁推了推自己的肩膀，把自己往前推出一步。但他回过头，背后依旧空空如也，唯有那些蜡烛安静地燃烧着，将四周照得通亮。他便放下心中的犹疑，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