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后,竞技场外的走廊内、米洛雅从紫色的魔法阵再度出现。
原本受的伤和消耗的体力恢复如初,像是时间回溯了一样、一切都回到了战斗前的状态。
【啊……】
第一次体验到这种感受的米洛雅怅然地四下张望,却发现与入场前不同、空无一人的走廊内多了几名交谈中的魔族。
也就是说,并不是时光倒流。
(原来是这样……这座竞技场本身就是魔法的产物。即便场内尸横遍地、但实质上不会有魔族死亡的奥秘、居然是魔法吗?)
【啊,出来了。】
【是她么?B区战斗的吸血鬼很强……不知道是谁散布的谣言,就凭这树枝一样纤细的胳膊?】
【嘛,以外貌而言、杀伤力倒是很足……】
斜靠在墙壁上的那些寥寥无几的魔族仔细打量着这位吸血鬼,原本锐利的目光也逐渐失去了兴致。
【哈喽~你是第三名。】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自己身后低语道,把米洛雅吓得浑身一激灵。
【呜哇!你、你是!】
【很精彩的战斗,如果不是二对一的话、想必我会输的很惨吧。】
女性海妖略有欣喜地夸赞道。随后,她提起自己海蓝色的连衣裙、以一名贵族后裔的身份向米洛雅行礼。
【布鲁娜·塞壬,塞壬侯爵的次女。请问阁下的名字是?】
【米洛雅·格里斯卡,格里斯卡公爵的长女。】
米洛雅紧随其后地回应道。
【啊啊啊!格里斯卡叔叔,我认识他!他以前给我买过史莱姆润胶!】
高级史莱姆蹦蹦跳跳地从布鲁娜的身后窜出。
灵活小巧的身体甚至可以被布鲁娜的连衣裙遮挡。而在那之前米洛雅也没有察觉到他的踪迹。
(一二……我是第三个……啊,也就是说我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吗?)
米洛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片邪祟的拉托里大陆上,任何一个土生土长的魔族都知道、在崇尚暴力与杀戮的比武大赛赛后最后一个出来意味着什么。
【……和那个布鲁娜对峙,胜者居然是这个瘦小的吸血鬼?】
无意中听到了对话的一名男性魔族离开了他所倚靠的墙壁,气势汹汹地站在了米洛雅的面前。
男性体格壮硕得可怕,身高达到了两个米洛雅加在一起才能勉强够到额头的程度;加上牛一样的角让他的形象显得格外狰狞。
(牛角,牛脸,是兽人啊……而且还是最麻烦的野牛人。)
【呵呵,我不是很理解您的意思,如果您有兴趣的话可以……】
【别装蒜了,比赛中死得越早、出来的也就越早。我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男性没有等待米洛雅的回应,直截了当地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喂!别胡闹了!竞技场外没有结界魔法的保护,真的会受伤的!】
【塞壬家的次女,你以为我是有勇无谋吗?正是因为你们还留有这种懦弱的心理、我才敢说我一定会赢!】
说罢,男性的肌肉像面团一样迅速膨大,不合身的晚礼服瞬间被撕碎,露出了咖啡色的野性皮肤。
(衣服上的灰尘……原来他是因为轻易击败了对手才向我挑衅的。)
男性借着飘散在空中的衣物残屑俯下身子、像一头牛一样势如破竹地冲了过来。
【咕!走廊太窄了、没办法躲避!只能回击……】
嗡——
米洛雅突然感到一阵不自然的晕眩感。晕眩感冲上大脑,让本来想要迎击的她被迫停下了动作。
(欸?怎么回事?头好晕……)
不仅如此,愈发强烈的晕眩感影响到了视觉。她看到正在冲来的男性开始倾斜、肢体不再像方才一样笔直,一旁想要上前阻止的布鲁娜也开始弯曲。
(这是魔法……?幻觉?我被偷袭了?!还是……)
视野上的扭曲持续了数秒。数秒过后,她和男性间的距离忽然被物理层面上的拉大了。
现在的男性,看起来就像是在原地踏步一样。
(他后退了?不……不对!这是空间被拉长了!)
砰!!
一声崩裂打断了米洛雅的思绪,地上扬起的尘土让她下意识地低头揉了揉眼。而当她再度睁眼时,一名皮肤堪称煞白的男性、正站在原本野牛人所处的位置。
【你……您是……】
【嗯,打招呼就不必了。他的行为违反了场外不允许私斗的规则。作为挑衅与先出手者、我已经将其移出了宫殿,从今天开始百年内他不得再次参与该宴席。】
鲜血大公背着手站在原地,像是在宣读一份审判文件一样正式、且不可违逆。
【……最后……米洛雅·格里斯卡。】
【啊?嗯!我在!】
【你没有给你的家族抹黑,做的好。】
鲜血大公走到米洛雅身前轻抚着她,从未有过的香气沁透了她的心神。血色的气息包裹住米洛雅,令她的实力得以提升。
(身体好轻……)
未能及时制止野牛人行径的布鲁娜有些愧疚地看着眼前的二人。
若是在拉托里巨宴外、她或许会因鲜血大公的突然造访而感到惊讶;但作为巨宴的受邀人之一,现在的场面仅仅是一名长辈在表扬一名晚辈罢了。
【你的战斗我也全程看过了。不单是魔族,很多种族对吸血鬼的认知仍停留在“战斗很优雅”上。但是……在经过了战争残酷的洗礼后、没有任何一种“生物”会这么认为。】
在结束了赐福后,鲜血大公如友人一样拍了拍米洛雅的肩膀。
【你不顾及颜面、在这场巨宴的比武大赛中、与素未相识的对手拼劲全力地战斗。以吸血鬼的身份而言,你做的很好。】
鲜血大公第一次露出了不是那么虚伪的笑容,随后说道:
【马上就要觐见“真正的魔族之王”了,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啊……是。我做好了。】
鲜血大公微微点头,摆了摆手以示道别、消散于空气中,留下了一阵血红的阴风。
【那就是……鲜血大公的权能……】
身为海妖的布鲁娜不会对其他魔族王者的权能阿谀奉承,但极致的力量自古都会招致倾慕的视线,她也不例外。
【而且……好帅啊~】
【呃,布鲁娜姐变得奇怪了……好恶心。】
【闭嘴无性的史莱姆怎么可能会理解这份爱……仰慕呢?】
把“你刚刚是想说爱慕吧?”这句话憋在肚里,米洛雅优雅地再次提起裙摆。
【那么,觐见宫见。】
【嗯,很期待你的“愿望”会是什么呢。】
说罢,米洛雅沿着长廊一直走到尽头,离开了这座可以容纳千人规模的比武大赛会场。随着从会场陆续出来的其他魔族、一同走向另外一处巨宴的应至之地。
——觐见宫,魔族们如此称呼这幢巨大的建筑。
(没想到刚一出会场就能看到觐见宫……但是如此巨大的建筑、为何之前我没能注意到?)
离开举办巨宴的暗黑宫殿,再穿过一片魔力充沛的魔森林后,一幢百米高的宫殿赫然矗立在众人面前。
不过,即便有百米之高,该建筑也并非圆柱形的高塔、反倒是一个极其标致的正方形,棱角分明到让每一个见到这座宫殿的人都会不禁开始怀疑这是否是真实存在的建筑。
换句话说,该建筑长宽高都有百米,像是一个有着黑色外包装的方盒子。
【呼……】
米洛雅光是站在觐见宫下便已经难以抵挡这股压迫。其他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魔族也一样,只能仰望这座宫殿、寸步难行。
【进去吧……】
在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后,米洛雅推门而入——
【欸?】
米洛雅无意流露出了心声——但,是物理意义上的“心”声。
刚进入觐见宫,米洛雅的身体便被扯的四分五裂。不过她没有感到疼痛,反倒有一种舒适感涌上心头。
在这里,进入觐见宫的生物都会被转化为自己的灵魂——一种非实体的存在方式。
以灵魂的形态移动,以灵魂的形态吐露心声,以灵魂的形态觐见;换言之,这里不再存在所谓“隐私”与“谎言”,一切疑问与答复都会以最真实的一面呈现在所有魔族的面前。
【咕嘟……】
一声吞咽,吞下了恐惧,也浸没了踌躇。灵魂状态的米洛雅无法做到物理层面上的吞咽,这只是给自己的加油打气而已。
米洛雅的灵魂,如同一束燃烧中的火焰,散发出的热量还不足以燃烧大地、但紫色的光辉依旧能够照亮前路。
眼前的事物已经超脱常识:四下漆黑一片,已然看不到进来的门和其他魔族的灵魂,如同身处一片异次元的空间。与之相比,一簇微弱的火焰、实在是太过于渺小。
椭圆状的黑色漩涡在空间的中心悄然盘旋着。米洛雅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辩清漩涡的形状、更分不清那到底是物体还是一种奇妙的现象。
事实上,空间的中心根本就没有黑色的漩涡。这里只是一个单纯的密闭的空间,但她却看到了什么。
【我听说过你,米洛雅·格里斯卡。】
黑色的漩涡中传来了女性的声音。几近完美的音色在漆黑的空间内幽荡许久,仿佛能够刻入米洛雅的灵魂。
【尊敬的……魔王……真魔王陛下。】
象征着米洛雅灵魂的紫色火焰略微下坠,压下了原本向上喷涌着的外焰,露出了匿于中间的焰心。
【我允许你……对魔族献上最诚挚的祝愿。你的祈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