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圣光护佑您，圣女大人。"一位老妇人颤抖着伸出手，我轻轻握住，圣光自然流转，治愈了她手上的旧疾。
"感谢您的仁慈..."老妇人泪流满面。
我微微颔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曾几何时，这样的场景会让我手足无措，现在却已经能游刃有余地应对。不是变得麻木，而是学会了将真实的自己与这个角色分开。
罗伊快步走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圣女大人，今天又有三位重病的信徒在您的祝福下痊愈！这简直是奇迹！"
"这都是光明神的恩典。"我轻声回应，目光扫过广场上越来越多的人群。
内心那个冷静的声音却在评估：这些信徒的狂热，或许有一天能成为有用的筹码。
这种时不时跳脱出来的想法让我自己都感到陌生。魔王传承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我，不是剧烈的转变，而是如春雨润物般悄无声息。
艾莉娅手持卷轴走来时，我正结束今天的最后一次祈福。她的神色比往常更加凝重："圣女大人，冕下的紧急指令。"
卷轴展开的瞬间，我的指尖微微发凉。任务目标直指幽暗裂谷，要求监视魔族内斗，并伺机"平衡"局势。
将"圣女"这把刀，精准递到仇敌的脖子上？
教宗，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你精心设计的又一步棋？
我垂下眼睑，将所有翻涌的思绪压成冰封的湖面："遵从冕下的意志。"
剑圣艾莉丝不知何时已站在回廊的阴影中，依旧沉默如夜。我始终无法理解，为何这等强者会如影随形。她那冰蓝色的眼眸偶尔扫过我时，像是在观察某个有趣的实验品。
前往幽暗裂谷的路途出奇地平静，却让人莫名不安。沿途的景色逐渐荒凉，原本翠绿的植被被枯黄的荆棘取代，空气中开始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硫磺气息。
罗伊祭司策马走在我乘坐的马车旁，试图活跃气氛："听说幽暗裂谷曾经是古代精灵的圣地，后来在神魔战争中坠落..."
"现在那里是魔族的巢穴。"艾莉娅冷静地打断他，"根据最新情报，至少有两个魔族部族在那里激烈交战。"
越靠近裂谷，空气中的魔力就越发紊乱。坐骑开始不安地嘶鸣，连罗伊的圣光都显得黯淡了几分。
"我们即将进入裂谷范围。"艾莉娅提醒道，"所有人提高警惕。"
当我们终于抵达裂谷边缘时，那景象令人窒息。幽暗裂谷宛如大地上一道狰狞的伤疤，两侧陡峭的岩壁高耸入云，谷底弥漫着永不消散的淡紫色薄雾。隐约可见谷底闪烁着诡异的幽光，那是魔族活动的痕迹。
我们选择了一处背靠巨岩的地形建立防线。骑士们沉默而迅速地构筑着防御阵型，金属甲胄碰撞的声音在死寂的峡谷中格外清晰。罗伊开始低声吟唱，圣典在他手中散发出柔和却坚定的光辉，一道半透明的圣光结界缓缓展开。
艾莉娅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她的目光在岩壁的阴影处停留良久。剑圣独自站在最高处的一块岩石上，衣袂在风中轻扬，背影孤高而冷漠，仿佛与这个污浊的世界格格不入。
"有动静！"一名骑士突然低喝。
薄雾开始翻涌，空气中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战斗，在瞬间爆发！
两道魔族洪流从不同方向涌来，带着毁灭的气息。
血狼部族的狂战士们身披粗糙骨甲，双眼赤红，如同赤色浪潮般冲击着盾墙。他们手中的重武器每一次挥落，都让圣光结界剧烈震颤。
"坚守阵线！"罗伊祭司的呼喊声带着决绝，他手中的圣典爆发出更加灼目的光辉，【神圣守护】屏障顽强地支撑着，将最狂暴的攻击挡在外面。
我站在阵型后方，法杖挥舞间，【圣光术】与【净化之光】交错闪耀。每一道光芒闪过，就有一名魔族在惨叫中化为飞灰。但魔族的数量远超预估，他们前仆后继，仿佛无穷无尽。
暗鳞部族的术士与射手隐藏在薄雾中，恶毒的诅咒与淬毒骨箭如同骤雨般袭来。一道【衰弱诅咒】穿透结界，几名骑士的动作明显迟缓下来。
"净化！"我立刻释放神圣能量，驱散诅咒的影响。
就在这个瞬间，左侧防线出现了破绽。一名年轻的骑士在格挡重击时，被侧面袭来的暗影箭击中肩甲，闷哼一声倒下。
防线出现了致命的缺口！嗜血的魔兵嚎叫着涌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缓。我的目光掠过那个缺口，三名魔族士兵的突进轨迹在脑海中清晰浮现。他们下一步的落点、速度、甚至武器挥动的角度都一目了然。没有惊慌，只有冰冷的计算。
法杖尖端光芒汇聚，不是大范围的轰击，而是一道凝实、迅捷的【圣光壁垒】，精准地在缺口处竖起。冲在最前的魔兵收势不及，狠狠撞在光壁上，圣洁的能量灼烧着他们的身体，发出凄厉的惨叫。
这精准的拦截为旁边的骑士争取到了填补缺口的宝贵时间。
就在此刻！
一直静立的剑圣艾莉丝终于动了。
她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进行某种仪式。那柄陈旧的长剑出鞘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只是对着前方汹涌的魔族浪潮，轻轻向下一压。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到极致的"势"轰然降临！
时间仿佛凝固。咆哮的血狼战将攻势戛然而止，脸上充满惊骇；暗鳞术士的诅咒瞬间溃散；所有魔族士兵动作僵硬，周身的黑暗魔力被压制得几乎熄灭。
"反击！"
骑士队长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战机，率领战士们发起冲锋。
剑圣收剑回鞘，目光落在我身上，平静却重若千钧。那眼神分明在说："舞台交给你了。"
压力袭来，我立刻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圣光汹涌而出，在炽烈的光芒下，是我精妙到毫厘的操控。一道【神圣印记】"恰好"落在某个血狼百夫长身上，立刻引来暗鳞射手的集火；【净化之地】的扩散范围"无意"间阻断了一支暗鳞奇袭小队的渗透路线。
每一个动作都全力以赴，每一个"巧合"都天衣无缝。我的大脑高速运转，计算着战局的每一个变化，同时还要稳稳压制着体内因激烈战斗而蠢蠢欲动的魔王之力。
在这场危险的舞蹈中，我时而前进，时而后退，圣光始终如影随形。一个试图从阴影中偷袭的暗鳞刺客被【圣光牢笼】困住，很快就被骑士们的长剑终结。
在我的"努力"和剑圣奠定的优势下，血狼与暗鳞两部族损失惨重，最终只能带着怨恨与不甘，狼狈地撤出幽暗裂谷。
战斗结束了。
阳光勉强穿透谷中弥漫的薄雾，照亮了狼藉的战场。断裂的武器、焦黑的土地、尚未完全消散的黑暗气息混合在一起，诉说着刚才那场战斗的惨烈。
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觉精神力几乎被掏空。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表演，比正面战斗更加耗费心神。
罗伊正在组织骑士们救治伤员，艾莉娅则在清点战损。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手指无意识地拂过颈间，指尖传来熟悉的温凉触感。
这是？
我握紧项链坠子，看向魔族溃逃的方向，目光沉静。
————
是夜，圣城，教宗书房。
"艾莉丝女士，希薇娅那孩子，在幽暗裂谷的表现尚可？"教宗面带惯有的和煦微笑，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上的战报。
剑圣抱臂倚在窗边，月光勾勒出她利落的轮廓。她没有回头，声音清冷如常："她正在适应她的力量，以惊人的速度。你的'催化'计划，很有效。"
话语平淡，却精准地点明了对方隐藏的意图。
教宗轻笑，仿佛早有所料："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未来。有您在旁'守望'，我便放心了。"
"我守望的不是你的计划，冕下。"剑圣终于侧过头，冰蓝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我观察的是'平衡'本身。期限一到，我自会离开。"
界限分明，毫不含糊。
"当然。"教宗笑容不变，眼底却无暖意，"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目标一致，这就足够了。"
熟悉的陌生人之间，从不需要太多言语。
月光透过窗棂，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这静谧的夜里，一场关乎世界命运的棋局，正在无声地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