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
江澈转过头看了一眼边上的玻璃窗，雨珠落在玻璃上，略微折射着灯光。他的视线往下，楼下的车流不息，远处的霓虹灯火闪烁，当他回过神来，再转过头的时候，是侍者已经把两杯加苦的尼格罗尼送了上来。
他看见桌上伸出素白的手，他抬头，看着那只手握着酒杯凑到唇边，然后一饮而尽。
江澈把杯子端起来，小小的抿了一口，放下手中的酒杯，他并没有想说的话，大多数时候他都会选择沉默，视线里苏雨织靠在椅子上，热裤下的双腿修长而笔直，他又缓缓抬起头，再看向苏雨织的眼睛。
而苏雨织也在看着他。
但渐渐，苏雨织忽然察觉到了一丝诧异，因为她发觉江澈的眼眸不再避躲，不再窘迫，也不再茫然，今天一整天，苏雨织总能从他脸上捕捉到这么几种情绪，但此刻却没有。
如果硬要说他眼睛里现在有什么的话，反倒是安静。
这份安静让苏雨织莫名觉得有些不安，她也说不清楚，分明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此刻他应该是正迷茫着，痛苦着，痛恨他过去那十几年的人生，正视图寻求改变，努力的想要成为在她眼中更好的人，亦或是再退缩回去，彻底自暴自弃的放弃，可绝对不应该像是这样安静。
“时间好像不早了，喝完这杯酒，我打车送你回去吧。”
“我去酒店睡，楼上就有酒店。”苏雨织淡淡回答，只是再问，“不再陪我多喝几杯？”
江澈摇头，“我喝不了了。”
“你今天不是说你酒量还不错吗？可不要在女孩子面前露怯哦。”
江澈端起桌上的酒，又轻轻抿了一口，“对我来说太贵了。”
“你又要惹我不开心吗？”苏雨织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冷冽。
江澈沉默了一会儿，“我没有要惹你不开心的意思，我觉得你明白的。”
苏雨织刚想要发作，仿佛愤怒的火星子已经在她眸子里燃烧，但是却忽然被江澈打断了。
“你是故意的。”他微微低下头，看着面前的苏雨织，声音好像有些疲惫。
“什么？”
"其实我很认真的想了一天。"江澈望着桌上摇曳的烛火，“其实今天吃完那顿火锅出来的时候，我心里确实有点小别扭，倒不是因为觉得贵，也不是因为浪费什么的，这对我来说其实都算是无所谓的事情，我当时也不是因为那一百八十块钱而被伤害到了自尊心，所以看上去才别扭，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应该是在对自己生气，不是对你。”
“我很讶异为什么当时我会失落，后面认真的想了好久，其实只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吧，就如同你说的一样，直播不好好营业，写书不想着赚钱，这些都是我自己选择的，当我做了这样的选择，那我当然要为我的选择负责，因为我做选择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奢求过，我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也不期望谁会来到我的身边，所以我只需要自给自足就好。”
“我生气是对我自己，因为你让我开始奢求，开始蠢蠢欲动，我开始在意你的评价，开始害怕你的愤怒情绪，开始下意识的想要讨好你，开始想要寻求改变，可明明……我没有喜欢你。”
“是你故意营造出了让我觉得我在喜欢你的错觉而已。”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江澈迟疑了一会儿，他再一次抬头看向苏雨织的眼睛，可这回苏雨织的眸子里却只有错愕。
“明明我没有对你做任何的坏事，明明我一直都拿你当很好的朋友，你难过的时候我听你诉说，你开心的时候我听你分享，我拒绝你的礼物是因为我偿还不起，所以我会拒绝，如果你因为这件事而生气，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做朋友。”
“但我还是上钩了，那天第一次见面以后，我怎么都忘记不了那个吻，可最开始我真的是想拒绝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你，所以为什么要接吻呢？可那天我看到你的眼睛，总觉得好像在照镜子，所以我亲了你。”
“可我把你当成朋友，从未对你奢求过任何东西，可你却把我当成小狗，一条可以随便欺负的小狗。”
江澈的声音并没有多少愤怒，只是疲惫，苏雨织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半天却又没能说出口，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是你不想改变的借口而已，我……没有拿你当小狗好不好，只是看你好玩想多逗逗你，拜托，我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
“没有。”江澈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怪我？”
“我没有怪你。”
“你有。”
“没有。”
“我不管，你就是有。”苏雨织微微鼓起腮帮。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脸颊又变得异常可爱起来，这就是漂亮女人能够享受到的红利，她总有办法让男孩对她生不了气，江澈沉默的望着她的眼睛，“好，是我理解错了。”
“你生气了？”苏雨织小心翼翼的看着江澈。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江澈无奈的回答着，端起桌上的酒杯又轻轻抿了一小口，苏雨织喊来了侍者，要了一打烟熏龙舌兰过来，侍者很快送来十二个shot杯的龙舌兰，苏雨织一个个端起桌上的杯子，然后一个个轮番喝掉，她喝掉了六个，眸子却好像变得越来越晶亮。
江澈没说话，看着她把剩下六个也都轮番喝完，只是她的表情开始变得越来越痛苦，可江澈仍旧只是安静的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精致的表演，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心中有些空洞。
苏雨织放下最后一个酒杯，身子已经开始摇摇晃晃，她的手抓着椅子的扶手，看着面前的江澈，声音稍稍沙哑，“你还生气吗？”
“我刚才就说过，我没有生气。”
“那现在呢？”
“现在有点了。”江澈深呼吸。
可苏雨织却忽然又笑了起来，她从椅子上站起身，然后凑到江澈的面前，弯下腰，一下子搂住他的脖子，把他给抱的紧紧的，江澈的脸颊埋在了她卫衣的领口。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哄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