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我睡得并不踏实。
睡着睡着总有种呼吸像是断了，接着猛然惊醒，大脑晕眩，感觉差点过去了。随后，我持续做几次深呼吸，低头一看，小丫头睡得安稳。她冲着我这边侧身睡着，一条腿屈着，一条腿绷着。窗帘外的月色，在她白嫩的腿上翩翩起舞，像是镀了一层光。
我暗自摇头，随后抓起窗台上的烟盒，点燃了一支烟。
猛地吸了一口烟，随后呼出烟气，小丫头忽然咳嗽了几下，似乎是被烟味熏得呛到了。于是她睁开惺忪睡眼，柔声地说：“大叔，别抽了。”
“你要是觉得呛，那你睡沙发去呀。”
我是还算清醒的，本来想和她打趣，结果她忽然坐了起来，揉了揉头发，接着夺走我手里的烟，丢进放在桌子上的易拉罐里，随后她没好气地说：“睡觉不许抽烟，万一突然死掉了怎么办？”
听了她的话后，我忽然觉得内心一暖，随后笑了一下，说：“你是怕我第二天醒不过来，所以才不让我抽烟的吧？”
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对这种事情都比较害羞。她们一般都不喜欢被人戳穿心思，一旦被说中，就会脸色绯红，然后傲娇的说一句，才不是呢。
此时我望着她，只见她将被子一盖，拍了拍我的枕头，说：“睡觉！”
“小丫头片子。”
我轻声笑了一下，随后起身，迈过她曼妙的身子，接着下了地。
她连忙转了过来，问我：“你要去哪里？”
“我睡沙发，行了吧！小丫头，真粘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我的床都霸占，真是怕了你了。好好睡觉吧，晚安。”
我说完，关上了门。
随后，我听到屋里，她发出叹气的声音。
哎……
……
……
我见到沐婉琳了，应该是在天上。
她只是冲我笑，是那种很官方的笑容。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背后长出丰满的羽翼。她缓缓地来到我的面前，和我对视，却始终沉默，一句话都不说。
“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我开口问她。
因为我忽然想起来孟婆汤，可以忘记所有东西，心无杂念，魂归天际。所以我害怕，沐婉琳是喝了那种茶汤，随后才把我彻底忘记的。
当我看到她没有回答，始终微笑的时候，那一刻我觉得内心碎裂，痛苦不已。我冲着她拼命的哭，我把我们之间所有的回忆，一件事一件事的讲给她听，可是她全忘记了，只是对我善良的微笑。或许对她来说，我就是个神经病。但其实，满怀爱情的人，都是神经病。他们都会发神经的爱对方，把最好的都给对方。
就像沐婉琳的过去，也是像我这样发神经的爱她的。
“你不要忘了我啊……”我哽咽地说，哭得凄惨，视线模糊，她的笑容也变得越来越不清晰。
随后，梦碎了，眼前是惨白的天花板。
我的眼角两侧感觉到了泪的存在，沙发的枕头上也被泪水浸湿。我擦了擦眼睛，随后刚一坐起来，便看到穿着制服的苏青柠，抱着腿坐在我的旁边——
“我焯！”我吓了一跳。
“大叔，你是不是在梦里看见你的女友了。”苏青柠温柔地问我。
“是啊，怎么了？是不是我说梦话吵到你了？”
“你哭的好凶，那个婉琳姐姐一定是你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吧？”
“所以呢，你想说啥？”
我拿起茶几上的烟盒，点燃一支烟，猛吸一口，感觉浑身的血流开始加速，舒服至极。
苏青柠扭过头张望着我，继续说：“因为大叔你这种看上去混蛋一样的男人，只会把自己全部的温柔奉献给那个女人，就说明你一定很爱她。所以我想说，大叔你其实不是一个混蛋，你完全可以用这种温柔来对待这个世界。不要想着怎么死了，好好想着怎么活下去吧。”
“你大半夜不睡觉，就是跟我说这事儿？”
她咳嗽了一下，随后举起手机，晃了晃，说：“什么大半夜了，现在已经七点了好不好！你不是说好今天要早点把物料拉去学校的吗？”
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数字之后，我颤了一下身子，随后赶紧熄灭香烟，冲进厕所里洗了一把脸。
偶然间仰起头照镜子的时候，看到自己如血般的双眸，一颤一颤。
……
……
“大叔，这一次开车可千万不能在出事故了。”苏青柠轻声地说：“这一次车里还有我呢。”
“我明白，而且我也说过的，等宋村的灯修好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你主动求死，和意外发生，是两回事。你开车要看清楚前面的路，一定要看清楚了！万一有那种疲劳驾驶的司机闯红灯——”
一个疲劳驾驶的司机，没有看清红灯，随后将小跑着的沐婉琳直接撞飞。我始终记得那一天的阳光，照在她沾满血迹的小白鞋上。还有两朵玫瑰花，葬在血泊之中。
那是我失去所爱的一天。之后的日子里，我对这个世界，不再有任何的眷恋。
“小丫头，少说两句，吵死人了。”
“我就要多说，我要让你打起精神来！大叔，你一定行的。”
听到这话，我咧嘴笑了起来，随后看向了她，说：“什么行不行的，不就是开个车吗？”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的绿灯忽然变红，苏青柠着急的拍着我的方向盘，说：“停车！停车！”
我慌了一下，随后目光移向前方，看到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正在颤颤巍巍地过马路。就在那一秒钟，脑海里又回荡起昨天那个如恶魔一般的声音。这一次更加清晰，让我确定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那清冷地语调，缠绵在我的耳畔，随后轻吟一句：撞死她。
那一刻理智丧失，我整个人都变得浑浑噩噩，感觉冲动填满我的内心，想要遵从那个恶魔的声音，想要加大油门力度，猛地撞死那个老太太。
忽然，苏青柠抓了一下我的手臂。
下一秒，我将方向盘往旁边一拐，猛踩一脚刹车，惊魂未定。
幸好我没有撞到周围的任何东西，只是越了线，估计被探头拍下来是要罚款的，不过这无所谓了。至少这一个清晨，没有人因为我的莽撞冲动而受到伤害。同时的，内心里那个如恶魔一般的声音，让我更加的匪夷所思。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这种念头更像是别人灌输给我的，因为我没有想过伤害任何人。
身边的苏青柠，一脸苦楚的张望着我。她轻声地说：“要不然，大叔你还是不要开车了。”
我咧嘴一笑，说：“这只是一场意外而已，别放在心上。”
“什么意外呀！什么意外是接连发生的，昨天也这样，今天也这样。要是今天车里没有我，那你是不是真的就要撞死别人了？”
她问的对。
要是今天车里没有她，说不定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情绪，想要一脚撞死那个老太太了。想要杀死一个人，就是如此轻松。但是想要救活一个人，比登天还要难。
我平复情绪，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燃。
“我今天早上梦到沐婉琳了。”我听着后面车辆的鸣笛，淡定地说着，一点想开车的意思都没有。
“我知道呀，你早上说过的。”苏青柠笑着说。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还长着超大的翅膀。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成为天使，反正她比现在还要漂亮许多。我太想她了，想的实在是太难受了。原本以为这次见面，我们之间还能多说一点什么，可是她不记得我了。”
说到这里，我猛地抽了一口烟，之后摇下车窗，呼出窗外。
“她只是对我笑，根本就不记得我了。我把过去的一切都讲给她听，可是她完全不记得了。她不跟我说话，她只是对我笑。但是我不想看着她笑，我想看着她和我说说话。哪怕是随随便便的一句话，我都愿意听。三年了，我已经有三年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了。”
“大叔……”
苏青柠的手缩了回去，接着轻柔地说：“婉琳姐姐不会忘记你的。她之所以没有和你说话，只是笑，把过去的一切全都忘掉，是想让你好好的在人世间生活。等她觉得时机成熟的时候，自然会钻进你的梦里，依偎在你的怀里，告诉你她很想你的。现在她没有这么做，只是不愿意让你太想她。她看到你这个样子，很心疼的。”
她说完之后，打开了车载音乐，陈奕迅的《岁月如歌》开始播放。
“当世事再没完美，可远在岁月如歌中找你……”
我轻轻地念了一句，随后缓缓说：“好，那就活出个人样算了。等宋村的灯修好了，如果婉琳来找我，那我就去死。”
“如果她没有找你，那你可不能再自杀了。大叔，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
“我和你有什么约定可做的？”
“当然有啦！”
“那你说，做什么约定？”
“嗯……暂时还没有想好，但我想好了就一定会告诉你。在我没有告诉你之前，你不许死！”
苏青柠的眼眸里泛着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