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暗了,几盏浮雕精美的路灯幽幽的冒着冷光,他步入中庭,大宅空寥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他以前就很不喜欢这感觉,从小受的教育也和忍受孤独有关。
“小池,没遇着什么难事吧?很少看你迟这么晚。”
张姨走在前面,稀松平常地和他搭话。
“抽时间找了几家商场逛了逛,让张姨担心了。”
“哪里的话,我就随口问问,囤年货啊,确实这日子快到了。”
“不是,找工作。”,他低下眼,语气有些低落。
“不好找吧,都快入年关了。”
池离含糊地嗯了一声,“是不好找,大多要全天的,兼职很少。”
进了玄关,他弯腰换鞋,钢琴声在楼上响来。池离不由自主地想象这间别墅的主人在黑白琴键间沉浸的认真,十指优雅连弹,这是一首曲调悲伤的曲子,和他找工作屡屡碰壁的心境很搭。
池离想要多衣食无忧的生活才能养出骨子里这优雅的教养,两者极端的对比,巨大的落差忽然让他有一些不平衡,这悄无声息地融化他的坚持,仿佛努力无用,不要抗拒走捷径。
他撇干净那些负面想法,跟着张姨上楼。
二楼琴房,灯火辉煌,灯罩上繁复的花纹把光打碎撒了满屋。门没合上,她坐在昂贵的琴台前,坐姿优美,丝绸质地的睡衣轻薄近纱,洗过的乌黑头发染着湿气,她低着头优雅地沉浸在曲子里,全然没意识到他的注视。
张姨在他耳边炫耀她的雇主,语气由衷真诚,“小姐练了很久的琴呢,很刻苦,看来是真的感兴趣,除古典舞以为很少看她对一件东西这么上心过了。”
“是嘛?陆妤确实学的很快,很有天赋。”
“我看和小池你也脱不开关系。”
“和我?”,这说法令池离感到讶异,问了句,“为什么?”
“妤妤她其实还挺崇拜你的,小女生可能不好意思嘛,我那天还看见她留了你以前钢琴演出的录像,不知道会不会偶尔看。”
张姨说着说着忽然止住声,怕他误会连忙解释了一句,“是钢琴,我的意思是妤妤对钢琴挺感兴趣,你算是启蒙了她。”
“嗯,我知道。”
两人正聊着,钢琴声低了,在尾声戛然而止。
池离抬眼看着陆妤起身走来,面上的笑容温柔,“怎么样?我弹的有进步么?”
“进步很大,他如实回答,”看来你真的感兴趣。”
“是你教的好。”
陆妤笑得平淡,“那…我们接着往后继续?”
“好,这首你熟了,换首难度高些的曲子。”
“你教就好,我在学。”
她回位上坐好,一双桃花眼泛着窈窕水色,如秋日里一汪不起波澜的静湖,乖正地等他授课。
池离依着之前做好的教案来教,曲子一首一首由易到难,铺垫地相当平稳,他自己的水平算不上多么高,但基础相当扎实,也不算误人子弟,教新手绰绰有余。
“这里要稳住,音不能乱,再练一次。”
“这样吗?”,陆妤又弹了一遍,侧过头问她。
“不对,再来一遍。”
池离蹙眉,这一处转音不算难,她的水平应该足够,“注意手指用力。”
依旧错,他的语气稍稍加重。
“你手上没力,以前没这问题的。”
“哦,可能是我今天练了舞蹈的基本功,还没恢复好,也可能是诀窍没有掌握好。”
陆妤抱着一点歉意,不声不响,耐心温和地重弹,一遍、两遍、多遍…她有异于常人的毅力,练再多也绝不会说半句苦。
池离因而想到他以前,也是这样练,练到手酸的抬不起,指尖都在疼。
“池离。你带着我练吧,这里我实在不通。”
她突然出声询问他,带一点点乞求的低姿态,求你的…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这令人兴奋,难以拒绝。
池离愣了一下,再看她的眼,只看见一双平和的黑眼睛,干净、毫无欲念,就好像一个好学求知的学生在请求她的老师,她在耐心温和地等他回答。
以前有人和他说过热爱艺术的人往往开放,不全是打着这旗号纵欲。有的人是真的痴心于此,对艺术抱着崇高端正的态度,这高尚的情操盖过一切,再纯洁干净不过。
她是真心想学?
他迟疑了半响,才缓缓动身,和她坐了同一张椅子。那距离不好把控,手动了动,无意间碰着她了,只隔了层很薄的丝绸睡衣,这屋子暖气开的太足,热的他心里发虚。
池离无声息地挪开手,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开始弹,这曲子他熟悉到不行,示范起来行云流水,没有一处错误。
“要不你再来…”
他松了口气,急着要起身,神经却在下一秒猛跳。
“对,就是这个感觉。”
陆妤由衷地发出赞叹,她的手一下子盖住池离的,略微小他一些,掌心微热,指尖淡粉。
他下意识侧过头,两人的距离一瞬挨近,气息铺面就来。她微湿的头发撩过敏感的颈肉,香味浓郁,心里有些燥,不知道该不该抽回手。
“别…”
池离想要开口提醒,却发现她正专注地盯着琴键,神色痴了,无半点分心。
越单纯、越无辜,便越罪恶,最能挑拨欲望。
他的喉结不受控地滚了滚。
“原来这里是要连弹,怪不得我找不到感觉。”
陆妤抱着悟透的喜悦看向他,心神沉入的她全然忘却了两人有些越界的亲昵,对艺术钟爱的她看着懵懂无知。
“哎呀,对不起,我激动了。”
她一下松开他的手,眼睛亮着。
他呼吸后咬牙, 沉着声摇头,“没关系,你试一遍。”
陆妤看了他一眼,少年还青涩的喉结微动,变了声的嗓音沙哑,莫大的快感瞬间涌上心头。
她享受他对她的心动,为什么他不能和一个普通男人一样呢,重欲、粗俗、毫无约束…她对他的堕落万般期待,意味着她的胜算多了,迫不及待把他变为同类。
一曲终了,陆妤克服了困难,弹下这一首曲。
她歪过头,声音细柔似水,带一点俏皮味道,“怎么样?有没有进步?”
池离略微乱的意识清晰了,说道:“嗯,进步很大。”
“你教的真好,一点我就懂了。”,陆妤相当诚恳地夸他,歪了歪脑袋,“听张姨说你没干原来的兼职了,在找工作?有眉目吗?”
“嗯,暂时还在找。”
“这样啊,一边上学一边工作很辛苦吧。”,她点了点头,靠近了点,温柔地同情他,“其实我们的课可以多一点,你周六也能来,时间可以拖长,我会多付你薪资。”
池离承认他心动了,这就是一条捷径,陆妤对他的帮助是好意,也可以说是对他的欣赏,他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心难免燥乱,但很快平静,便不可动摇。
他笑了笑,拒了,说想自己试试。
“哦,那好吧。”
陆妤脸上的笑挂着,看他眼底清冷沉静的光影。一股近乎扭曲的戾气上涌,她知道池离不会这么快屈服,但依旧烦躁。
还不够,要找一个他在乎的。触及到了才会疼,才会熬服了他。
陆妤要在痛苦的边沿折磨他,寸寸折断这坚韧的脊骨,要痛苦地低下高贵的头颅,堕落到在她面前没有自尊。
她会挑起他的下颌,用这在他面前伪装出来的温柔声音说。
“池离,求我。”
那样子一定漂亮极了,真实的她在虚假的皮囊下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