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秋高气爽,太华仙宗的广场人山人海。

今日是太华仙宗一年一度的纳新大会,附近州郡年龄合格的人大多都会来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机会拜入仙门之下。

在广场的熙攘之中,一道风景线独特且显眼。

“……太华仙宗是云中域重点修行宗门,受到仙宫大量的资源倾斜,结丹率高达九成,元婴率也远超云中域平均水准。”

“不仅如此,我们太华仙宗一贯秉持‘大道无涯,厚德载物’的宗训,在掌门疏晴真人的带领下,历年来为修仙界输送了大批优秀的修仙人才……”

一位样貌英俊的修士在热情熟络地为身旁之人介绍着,态度十分恭敬有礼。

而他身旁那位少女,更是吸引了全场几乎一半的视线。

淡粉色的绫罗绸裙,圆润的吊坠首饰映衬出雪白的肌肤,轻快的娇躯步伐间尽是大家闺秀的从容与清秀。

明亮如初雪般的眸子轻巧灵动的来回扫动着,好似对宗门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趣。

“那不是苍胥国的公主易幼安吗?她也要拜入仙门?”

“可是苍胥国这几年不是……”

“嘘,跟你我这些草头百姓有什么关系。”

走过了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的人群,易幼安和男修走到了广场稍微安静一些的角落。

“……大概就是这些。”

易幼安温婉有礼地做个万福:“有劳清旬道长介绍了。”

“幼安公主客气了。”

清旬也彬彬有礼地抱拳和善道:“公主有苍胥国推荐,入门考核无非走个形式。最重要的,还是看公主想要拜入太华七殿中的哪一殿门下。”

“早有听闻太华七殿大名,不知可否请道长细说?”易幼安轻快地眨了眨明眸。

清旬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展现自己博学的机会,顿时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长篇大论:

“世人皆知太华七殿代表着云中域最高的修行学府,也代表着丹、灵、剑、道、器、法、兽七种不同的修行方式。”

“在此七道上,不是我吹嘘,太华仙宗的底蕴远非云中域其他宗门能比拟的。”清旬话语中也自觉带着一丝得意。

易幼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其实这七道只有修行途径的差别,并无严格意义上的高低优劣之分。公主可完全凭自己心意选择。”

“不过,还是有一点忠告要提醒公主的。”清旬的脸色忽然郑重了起来。

“……别选器华殿。”

“为什么?”

易幼安直接好奇地开口,“早听说太华仙宗炼器冠绝天下,门内更有修仙界第一的炼器大师,为何不让拜?”

清旬面露难色,犹豫良久才小声说道:

“这都是些内话,公主可别往外传啊。”

“太华仙宗炼器冠绝天下不假,门内炼器师修仙界第一也不假。”

“但是炼器师他这人他……他不是啥好人啊!”

踌躇良久,清旬还是没能狠心说那人坏话,只能懊恼地垂头:“总之,公主听小道一句话,肯定不会错的。”

“若是真入了那人门下,可无异于羊入虎口啊!”

一番话,反倒让易幼安的好奇心更加被勾起来了。

“倘若……我有非选器华殿不可的理由呢?”

清旬脸色纠结至极,片刻后他左顾右盼一番,低声道:“这样。”

“我带公主去器华殿偷偷参观一番。倘若公主真的看了那人平日的生活行径还不执意要入器华殿,再说不迟。”

易幼安点头,乖巧地跟在他身后。

——

——

器华殿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偏僻。

清旬带着易幼安,七绕八拐良久,终于在深山最里面,找到了一座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简陋的殿房。

和太华仙宗气势磅礴的山门和广场迥异,任谁都无法想象,这里居然是太华七殿之一。

两人轻手轻脚地猫到了器华殿背后。正当易幼安疑惑清旬要让她看什么的时候,清旬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看里面。”

透过窗纸,易幼安悄悄地望向殿内。

杂乱不堪的屋子里,一位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青年男修正盘膝而坐,端坐着看书。

虽然脸看上去年纪不大,眉眼也挺好看的。只是他那邋遢的形象和松垮着敞开口披着的道袍,让他看上去跟街边算命的江湖神棍一样不靠谱。

易幼安看了一会儿,疑惑问:“这位道长不是在专心读书吗?有什么问题吗?”

“呃……你看看他读的什么。”

易幼安看不太清,正欲努力,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轻叹。

“唉。”

“黑丝怎么能配蓝白包臀旗袍呢?不够涩啊。这作者还是不懂啊。”

易幼安:“……?”

努力眯了眯眼,易幼安才费劲地透过窗孔看到了几分他手中书籍的画面。

片刻后,她的面颊肉眼可见的一点点变得血红。

“这……”她连忙从那些污秽不堪的画面中收回视线,有些无辜地扭头看向清旬。

清旬也无奈摇头:“人各有志。”

“不是我存了什么腌臜心思。实在是我没办法昧着良心,劝任何一位女孩子加入器华殿。”

“这位殿主,是我们整个太华仙宗出了名的大纨绔,平日里修行本事一点没有,沾花惹草偷鸡摸狗样样精通。”

“若不是他蹭上了疏晴真人这一届云中七仙的名头,加上辈分高、是疏晴真人关系最亲密的师兄,就凭他也想当一殿之主?”

似乎说起这人,清旬就一肚子火气:“门内弟子对他早有不满,尤其是女弟子,受他骚扰的不胜其数。”

“要不是有宗主疏晴真人护着,说什么也要将他告上长老会,逐出本门不可!”

听他说的这么夸张,易幼安一时间都有些犹豫不安起来。

这个器华殿殿主看起来,好像确实不太靠谱。很难让人升起好感。

只是她也没撒谎。

她确实有不得不拜入器华殿的理由。

就在这时,一道悠然的声音忽然在两人身后响起:

“哟,这不是小清旬吗?又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两人都吓了一大跳,没人知道这男人怎么突然来到身后的。

清旬更是抽搐着堆起一个笑脸,拱手说道:

“见……见过齐修师叔。”

“诶,自家人这么客气干嘛。”

那名为齐修的男人大大咧咧一把搂住了清旬的脖子,笑嘻嘻地问:“怎么,今天不是纳新大会吗?你个负责人不去看着场子,来我这里闲逛?”

不等清旬开口,他就注意到了一旁的易幼安。

不知为何,空气仿佛沉默了几秒。

片刻后,齐修的眼睛渐渐发亮了起来。

那种侵略性极强的视线,让易幼安如同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往后缩了缩。

“诶呀呀,我知道了。”

他笑眯眯地朝易幼安凑了过去,毫不避讳地牵起了姑娘的白嫩的小手,热情道:“莫非这位小仙女,看上了我们器华殿?”

“我就说嘛。看姑娘面容清秀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和我器华殿有缘!”

“我……”

易幼安一时语塞,连原本准备好的拜师词都说不出口一个字来。

自幼养尊处优的她,莫说从未被陌生男子握住过柔荑。唯一一个如此亲近她的还是她父王。

她本能地想缩回手,却又被那双大手牢牢握住,只能红着脸窘迫地缩了缩,连反抗都忘记了。

“齐修师叔,这位是苍胥国的幼安公主。”

清旬强行堆起笑脸,低声说:“弟子只是带她逛一逛七殿,还未决定要拜入哪家——”

“诶呀,还选什么呀,来都来了。”

齐修顿时板起个脸,故作不开心道:“怎么,我器华殿是哪里不如其他六殿吗?”

“不敢……”

清旬有苦难言。这个师叔的胡搅蛮缠他是体验过的。眼下的他只能暗自懊悔,怎么就鬼迷心窍带公主来看这一眼呢?

这下好了,这不是把羊送入虎口了吗。

只是佳人在侧,由不得他退缩。

于是清旬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开口:“齐修师叔,拜入七殿是每个入门弟子的自由,倘若齐修师叔真要强心揽人的话,弟子只能……”

“只能什么?”齐修的眼神忽然危险了起来。

清旬颤了颤,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只能上禀宗主和长老会,由其定夺了。”

“切,这么多年了还是只会打小报告这一招。”

齐修无趣地朝他撇撇嘴,满不在乎道:“去呗。我还会害怕不成?”

“别忘了,宗主疏晴真人可是我师妹!我们从小到大穿一个裤子的交情。”

“你以为她舍得惩罚我这个亲亲师兄啊?”

看着他狐假虎威的样子,清旬气得牙痒痒,却毫无办法。

他说的没错。

疏晴真人年少有为,年纪轻轻便踏入凌霄境,是整个云中域最耀眼的修仙新星。在她的打理下,太华仙宗在云中域可谓无可争锋,门下弟子无不敬仰钦佩。

……唯独对他这个混蛋师兄。

也不知道疏晴真人怎么想的,不管他捅多大篓子,多少人去找她哭诉,她都只是对他口头批评教育一番,从无实质性惩罚。

都有传言说疏晴真人早与齐修私通日久,可像清旬这样的弟子完全不信。

开玩笑。

无数人心中的仙子女神,怎么会看得上这样邋遢丢人的废物混蛋?

定是真人重情重义,不舍得责备相处多年的亲师兄,才纵容的他成了如今这般顽劣不堪的模样!

一想到这里,清旬心里的愤懑愈发浓郁。

眼看他气势汹汹就要爆发,接下来齐修的一番话又顿时让他蔫了下去。

“说起来。”

“小清旬最近是不是拜托思思那丫头,要做一块玉佩来着?”

清旬的脸色顿时一僵,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

……不对。他肯定知道。

这混蛋师叔正事一件不干,鸡毛蒜皮和八卦绯闻倒是知晓的比谁都快。

“我猜猜,莫不是某种告白用的定情信物?给谁的呢?总不会是给灵华殿的欣雅姑娘的吧?诶呀,好难猜啊。”

清旬的脸色随着齐修的话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坚持不住败下阵来。

“既然公主心意已定,那就请公主自求多福吧。弟子先行告退。”

易幼安正欲开口,清旬已经一溜烟地跑的没影了,只留下她茫然地站在原地。

扭过头,正对上齐修那有些阴恻恻的笑容。

那一瞬间,易幼安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大灰狼盯住的小白兔。

“既然来了。”

“就请小公主享受即将开始的美好生活吧~”齐修嘿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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