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安，你不懂，你是我的学员，我自然要对你负责，我会把你引导上正确的道路。”
“如果真的是在对我好，就不应该去限制，去阻碍，去否认我的一切！”
巴丁顿在露安夹杂着愤怒的质问声中默然。半晌，他张开了两瓣合上的灰白色茸毛嘴唇。
“说服我吧，我给你尊重，如果你连我都说服不了，你所谓的学术研究就都是空谈。”
“也别想着借助语言技巧了，你就给我实打实的拿出来点说服我的证据。”
东古拉冒出白色的脑袋，从围栏往外面探。“导师这下麻烦了，上面压着这样一个副院长导师，她是不是永远都出不了头啊？”
我思索着巴丁顿话语的含义，可能在这些年轻的学生眼中都觉得义愤填膺，但我是过来人，巴丁顿这样做或许是在保护露安，也似乎在磨练自己的学生，并且试图掩盖她的锋芒。
我是这样认为的，可露安脾气也不是好惹的，这样下去她们的矛盾只会越来越激烈，而且我认为露安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退让。
还是说没那么简单，这个副院长想在公开辩论中表面自己的立场？
一种可怕的猜想从我的脑海中浮现，巴丁顿试图故意作秀，然后表明自己是魔法天赋论的坚定卫道者？
我眼神阴沉了下来，揣摩着这一种可能，随着思考的内容越来越全面，上到从贵族对魔法的垄断，下到增加平民对魔法的需求，将魔法与可掌控的元素力绑定......
围观者的气氛悄然之前却在变化，先前声援学徒、挑衅导师的那些家伙们，有些是跟风者，他们收回了对露安的质疑，转而变成了露安的支持者。
以弱胜强，自古以来都是每个人所期待看到的，有学员挑战导师，自然会得到支持，而院长自降身份来欺压导师，那就会让人感到羞耻。
“露安，我顺着刚才你驳倒的问题来问你，魔法最大的作用是什么，这个你应该能回答上来吧。”
“魔法是造福人类的。”露安不假思索。
“对，”巴丁顿抚摸着胡须。“魔法是造福人类的，所以刚才那些魔物，还有特异的魔法觉醒者，都不属于“人类”的广泛概念。我们进行辩论肯定不会是为了争论一些无用的论题，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觉醒了元素力的人类，能够稳定高效掌握魔法，这才是最有效的造福人类的方法。”
巴丁顿的这番言论果然带了很强的实用主义精神，就如他所说的，露安的观点也许在存在性上能够被说通，但没有人会接受并认可她的观点。用最简单的方式来概况就是，你的学术或许存在，但是无用。
露安会怎么应对？
“我不承认您所说的观点，魔法就是魔法，他并不是和元素力生来就绑定的，你可以把元素力当成是使用魔法的工具，但我认为如今的人类已经可以脱离工具，自由的掌控魔法。”
巴丁顿微微摇头。“能够使用最高效的工具，为何还要舍近求远。”
“但是并非所有人都能使用，如果无元素力驱动的魔法能够投放给农民、市民，就能有效的增加作物的产量。”
“你考虑过学习成本吗，这类魔法对于皇家学院的导师都是一笔不菲的研究资金，一个完全没有受过教育农民要怎么使用你所说的魔法？”
露安的表现差强人意，看客都纷纷摇头。
“我......”
“闹剧到此结束了吧。”
露安不信邪的喊道：“导师，请再给我一个机会，我承认刚才的发言有所不妥，我没有站在使用者的角度上来分析问题。”
“不是我在考核你，是我们平等的辩论，你不必...算了。你继续吧。”
玛卡恩看了我一眼，她一点表情也没从我脸上读出来。东古拉还是那幅怪模样，像是咧着眼睛发愣。
巴丁顿的行为也很耐人寻味，但眼下露安最大的问题是她还没有从刚才的事情回过神来。
“你们不着急么？”玛卡恩小声的问道。我在心里默默的吐槽，急什么，露安只是有些失去冷静，不如最好就这样辩论失败，趁她还没有说出什么豪言壮语赶紧结束。
“我退让你一步吧。毕竟依赖元素的魔法也有不少高使用成本的，有些需要昂贵药材，有些甚至会损害使用者的生命。而且不管是不是悖论，至少元素力究竟是不是诞生在天地之间的我们都无法证明，自然也不好说不借助元素力的魔法就不存在。”
巴丁顿的发言让我又开始疑惑起来，我否认了他试图站队的作秀行为，不然刚才他完全可以让辩论结束。
火系法师别扭的护短性格，仿佛世代相传一般。
“我们稍微改一改辩题，你告诉我这个魔法是不是无意义的。”巴丁顿看露安没有回答，补充了一句。
“自然是...”
宣布结束吧。巴丁顿想要开口，他看见露安突然用力的将双手往自己的脸上一夹，清脆的巴掌声让四周似乎安静了一下，也让他愣在了原地。
“跳出来，露安，跳出来！”露安用力的给自己的脸颊揉了揉，然后顶着红肿的双脸，恢复了刚才的自信。
“是不是无意义其实我们的观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需要这种魔法的人。”
火红色的女孩长叹了一口气。
“您听说过监管者吗？”
“监管者？敖德萨？”露安话音一落，有了解的人纷纷开始了小声的议论。
她这个时候提及敖德萨是想要干什么？我的脑海里回忆起白色的骑士剑的豪放女孩形象，不理解露安的用意。
“对，监管者敖德萨，她使用的魔法器具有很多，这些都是每个人的共识了，为何每一代的敖德萨从未听说过是魔法师？为何诸多的魔法师杀手也并未觉醒魔法？”
“这是不是说明他们就不需要魔法了？我认为显然不是，每个特殊职业的人都难以脱离对魔法的需求，所以这也是元素力局限的地方。”
巴丁顿眼神一亮，两道精光从绒毛之中闪过。
“这倒是不错的观点，不过就像是你说的，可这些人的魔法都来源于已觉醒元素力的魔法师之手，而且他们也不需要自力更生，终究是脱离不了元素力不是么？”
“是的，所以拥有元素的魔法师更需要做出自己的贡献。”
“这些群体都已经稳定了，也都有了自己获取魔法能力的渠道。还是那句话，你的无元素力论点，终归是无意义的。”
巴丁顿看着露安，看着露安不再反驳，满意的点了点头，正当他准备结束这场辩论的时候，露安开口了。
“这个世界上无元素力的人很多。”她抬起额头看向远处的方向，那里是学院里最大的广场，丰收节开始的那几天卫兵排列着整齐的步伐，他们捍卫着学院里每一处的安全。
“我们每一年的战争，都是让前线没有法力保护的士兵一次又一次的冲锋，他们用生命给魔法师创造了环境。对于我们王国而言，这些难道就不重要吗？”
“我们拥有魔法的学生，为何还需要这些无元素力的人们保护？”露安的这番话，响彻在所有人的耳中，振聋发聩。
不知不觉，玛卡恩的双眼泪痕闪烁，她捂住嘴巴，不让眼泪流出来。我们都知道，她的父亲，一位平庸的男爵，也是学院的卫兵，一直都以玛卡恩为骄傲。他有强健的身躯，坚韧不拔的意志，可他的躯体在火球术下也只会被焚烧成灰烬。
“这些人就是用这样的意志来保护我们的学徒，给他们未来，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们冒着这样的风险，用肉体凡胎去直面魔法？”
露安的话似乎是引起了共鸣，支持者一反常态的狂热。
巴丁顿的眼眸低垂，茂盛的白色眉毛遮住了他的瞳孔，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他举起了他的右手，好像是要用力的击打什么，但随之却软软的放下。
“罢了，你终究还是说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