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一班。

“我去,有个大新闻。”

班上有几个男生突然从后门窜进来,跑的风风火火,嘴里大声嚷嚷着什么,从她桌前闯过,桌角被带的一歪。

落在笔记本上的笔锋顿时不受控制,刺啦一声,脆弱的纸张被划破了个大口子,那人却像是毫不在乎,回头瞥了眼,又扭头走了。

白柔柔很快低下了黑密的长睫,阴暗的眼底有燥热的气血上涌,她习惯性地压下那些情绪,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学校新来的那个叫陆妤的女生在最后一个考场考了年级第一!”

“听说周考的时候才中规中矩,这就第一啦?”

“废话,人家什么家庭?上次看见可是豪车接送,精英教育,和咱们比不了。”

“前三有谁啊?”

“没没有我们一班的,四班的池离这回第二,另外一个是三班的。”

……

他果然厉害,白柔柔心想,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角,干燥闷郁的坏心情有了好转。

她为了少年的优秀与进步发自内心地感到欢喜。

“这两人挺配,都是四班的,这回班主任估计脸都要气绿了。艺术节输给人家,成绩也没较劲过。”

白柔柔轻撩起额发的手一顿,欢喜未抵心底就散的七七八八,藏在厚重刘海下的那双眸暗沉无光。

其实她没什么存在感的原因几乎就在这里,打扮土气阴沉,沉默寡言,像个闷葫芦。

作为学生最重要的成绩更是一般般,全身上下找不出任何闪光点,没人会愿意和这样一个相处两年还会偶尔忘记名字的人搭话。

但唯独他是不一样的。

白柔柔攥着领口的拉链,呼出一口热热的气,她的心跳又控制不住的有关于他。

她在愣神,从楼下红榜上看完名单的万心回来了,手机放在她跟前晃悠,已经偷偷拍好了成绩单。

“柔柔,你这次年级排名进步了十六名。”

“是吗?”

白柔柔接过手机扫了眼,从后往前,找到了她的名次,她把每科成绩大致扫了眼,很快兴致乏乏。

视线往上,看见他的名次,高居第二。又看了第一名,咬得很死,相差十分不到,又是同班,刚转来没多久两人居然私底下关系就好了,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也难怪那些人说般配,乍一看,确实挺配。

强忍住那股不适感,白柔柔把手机还给万心,抬起头时脸上是欣喜的笑,她挺高兴地说:“看来复习没有白费。”

万心连忙点头表示认同,“是啊,多努努力,总会变好的。”

是啊,还不够努力呢。为了得到他,可要加把劲了。

白柔柔眉眼弯弯,脸上的酒窝更深了,唇角的弧咧开,笑得灿烂动人,幽深的刘海下翻滚着暗色的潮。

……

“哎呦,感觉可能要下雨,希望体育课不会被冲掉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课上到一半,万心闲着无聊在玩手机,无意间看到弹出来的天气预报,撇撇嘴,开始拜佛祈愿。

“要下雨?”

脑子里有根弦陡然跳了一下,白柔柔合上订正到一半的作业本,冷不丁抬起头问。

“你一惊一乍的,吓死我了。”

万心被这动静吓到了,白着脸,手机扔进桌肚,差点以为老师来了,“是要下雨来着,不过天气预报可能也说不准吧。”

“体育课是下午第一节?”

她脑袋阵阵发热,谨慎的性格令她习惯性地反复确认,要万无一失。

“对…对啊,怎么了?”

“没什么。”,她笑了笑,手放在小腹上,“我今天那个来了,估计也上不了,组队的话你找其他人一起吧。”

……

下午,天色暗了。

麻麻细雨从厚云里零零散散地落,塑胶跑道没一会儿就湿了。

跑过操场,绕在旁边的花坛里污色的泥里掺着褐色的落叶,除了雨声却安静地像是深海,四周是永远的暗,把人压抑地五脏六腑都沉寂。

早上刚出成绩,下午就下了雨,本就被成绩单压着的心绪乱上添乱,这鬼天气让人心里莫名压抑。

“真的,要不要这么阴间?”

洛彬拍着湿答答的篮球,溅起水坑,惹来路过的几个女生白眼,本人大大咧咧地全不在意,依旧和班上一众男生嚷嚷。

“本来就考的烂,想打个球放松下,还下雨。我和你说,要是回去被老丁头给占了讲数学卷子,我真直接…直接从教学楼上面跳下去。”

池离低着头,雨水顺着额发往下滴落,好半天回过神,就从洛彬手里收回了球。

他看了眼掌心的污泥,眉头控制不住地蹙起,强压着不适,语气淡淡,“教学楼里不能拍球,上次检讨写的不够?”

“什么嘛,发泄一下啦,真心烦。”

洛彬刚要嚷嚷,又自知理亏,仰起来的脖子立马缩回去,整个人一下子蔫了,“一想到成绩已经被发到我妈手机里,我就想哭。人与人差距真大,我有你一半脑子多好。”

“和这个无关,我付出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多努力,也没你想得那么难。”

池离犹豫了几秒,还是照着心里想的说了。

这话听着相当违心,与他们抱怨的方向相反,所以没人愿意听,反而要嫉恨,这教训让他在心里认为这不对,修正了过往的观点。

这么久了,他已经相当融入这里的环境,慢慢懂得要融入氛围,话是对的但不必要说出口,让人听想听的,不耐烦的忍在心里。他在每个人眼里都是对方想要看到的模样,因而人缘好,很快在这陌生的环境里过得轻松。

但心里不屑这样的行为,和以前活成模板的池离…没两样。

他莫名想起温槿对他悲悯地嘲弄:真像个机器人很没意思。

洛彬也确实愣了一下,被这话从一个同龄人嘴里说出来而吓住了,仿佛两人站在了对立面,这实在是令人感到别扭,甚至往后退了两步,挥挥手说他去趟小卖部,拿过篮球直接走掉了。

池离站在那儿,看人头也不回地走远,发间的雨水滴下来把脸色洗得发白,他扯着唇角露出一个不像是笑的表情。

他沉下心,转过身走入教学楼,绕过一个弯,从一个偏僻无人、但他却常走的楼梯口上去。

一步跨过两层台阶,低着头,湿答答的刘海垂在眼前遮掩住视线,他下意识拨开额前零散的碎发,冰冷的水珠从指尖滴落,转角的视线明朗。

心跳却猛然漏拍,他险些踩到了对方的垂在台阶上的手。

那女孩就抬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盛着少年的慌张,视线在寒冷的空气中撞上。

她眨眨眼,泪从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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