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你愿意听听我这个老婆婆的故事么。”习幽莲淡淡地说。
“那你说吧。”
“有一对关系自小关系很要好的青梅竹马,男的叫做山冠家。”习幽莲开始讲述她的故事,“他们的故事很平淡,也很普通,就是在这里,上演的普普通通的一幕。”
“男子因为天资聪慧,又有一段仙缘,被仙人看上,因此被带上山修行,本想着带女子一同上山,但那师傅瞧那女子眼神浑浊,经脉闭塞,根本就不是一个修仙的料子,自然是没有答应。
父母瞧见好不容易有了仙缘,无论如何都要将那孩子送入仙门,于是那男女自然是分居两地。”
“后来呢?”纸鸢自然是不知道这习幽莲讲述的是她的故事,还以为自己拜入仙门,那吴乡却在外门无法修行,说的是他们的故事呢,可纸鸢怎么想也觉得不对,他们两个怎么能是青梅竹马?
???
“咳咳,”习幽莲轻轻地咳嗽了一下。
“后来啊,那男人是杳无音讯,上山修行之后就不再过问凡间事,那是修行者的规矩。
那女子虽然相信情比金坚,却也挡不住时间消磨,她没有变成望夫石,却也不是改嫁,人间自有人间的苦楚。
山下的生活自然不会像是山上这般平静散漫,世道也不怎么太平。谁知道,那年山下居然发生了一次饥荒,尸横遍野,易子而食。
那女子迫于生活也被卖入了妓院之中,虽暂时解了燃眉之急,但自此一日不如一日。虽然躲了了饥荒,终是变得不似人形,不出几年,便人老珠黄,一身的伤病,成了最年轻的老鸨。
本以为生命便此终止了,却不曾想,居然又让她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发小。
此时那男子还似之前见到一般,剑眉星目,依然年轻似弱冠之年。一身的气质更是超凡脱俗,不染尘埃。这次下山却是陪着师傅一同消遣。
他那师傅也风流,除去山上修行之外下山必到各地去往各地的醉春楼之类的地方消遣。”
讲到这里的时候,习幽莲的脸上露出复杂的,既像是欢喜,又像是羞愧的神情,
“你知道么当时我看到他的时候,真的好高兴,真的很高兴,他上了山师傅看上去也很有钱,不管如何,吃喝不愁,逍遥自在一生就好了,作为凡人,这样度过一生也算是风流自在。
他,他比我想的更好。送过师傅之后,就到山下打听我的事。
可叹,他居然还记得我的事,可惜,他居然不认得我了!不过也好”
纸鸢皱着眉,似乎讲的是她的故事?那就权当故事听了。
“我那时候哪里敢认啊。本是山上,山下不是一方天地的人了,何必去打搅呢。
他说他是寻故人,我便劝他别再寻。
他说他只要看得那人安好就行。
他第一次寻人的时候,确实未曾寻到。
却是听闻了过往饥荒的事,更加焦急了,之后打听到了那女子似是被卖到了妓院,更是焦急,之后千方百计找到了那个妓院。
寻到了我。
那男子却是不敢相信,门口那人老珠黄的女子居然是他幼时的青梅竹马。
可他依然带着她上了山。
我不知道,他那师傅是一介散修,虽然名头不声不响,但是身上的本事不算差,为人处世也算正道,只是作风偏向自由散漫,爱逛窑子。
教出来的徒弟也不算差,可从那一日开始。师傅发现他那徒弟居然放浪了形骸,那师傅不仅不高兴,反而忧愁。
我看得出他跟随的那个师傅是个好师傅,虽然品行差了点。可是真的是为了他着想的,可惜那师傅寿元将近,去寻机缘,便忽略了他。
再之后,那师傅将他安置了之后,便失去了音讯,据说是渡劫未过,身死道消。
而他日后也在这多情殿成了殿主,不过自见到我之后,他便一直郁郁寡欢,听旁人说,他以前不是那样的。却是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找了那么一个妻子之后就变成这样子。
兴许是我给他的打击太大,他虽然带我上了山,传了我修行之法之后,却不愿沾染我。
而我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习幽莲笑了笑,
“我一身的伤病,怎么能去染了他?
修行者忌讳男女之事,而我也乐得清闲。
他却一改之前那洁身自好的性子,自从当上了多情殿殿主之后,便像是他师傅一般贪财好色,毕竟是合欢宗嘛,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他不再局限于同门姐妹,甚至是师徒,有时还会下山,性格也变得乖戾难测。
可却不曾碰我一下。
我一直这么看着,也不去说什么,他要做什么是他的事。
就这么看着多情殿中一轮又一轮的荒唐事,瞧着那些弟子,像是山下窑子里面那些鸨儿一般相互争斗,瞧着他一点点的荒废了修行,然后,他就在某一晚,和我说了几句话:
世间多难,我还以为上山之后,便可以做到眼不见心不烦,
殊不知上山和山下一样,勾心斗角,天地之间,原来哪里都永无宁处。
莲,跟着我上山,后悔么?怪我么?”
说到此处,习幽莲泪眼婆娑。
“我怎么怪,怎么能怪呢,我不过是一介女流,又是妓女,怎能去管他的事,虽然他找人治好了我的伤病,但我依然卖不出心里的那道坎,因为被出卖妓院之事,我更不敢去看他,我不只是畏惧,更害怕看到他的眼神。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答,但是他,当天晚上就死在床前。有人说是别人陷害,有人说是自我了解。
可我不明白,他怎么是自我了结,我不明白,真心的不明白,他那样放浪的人,怎么会自我了解呢,我不相信,在出事的前一天,他还找到自家的弟子消遣来着,却又怎么会自我了解呢?”习幽莲眼角的眼泪不知何时落下了。
“说不定是哪个弟子怒火攻心,做了这事也说不定。总之这件事也这么不明不白地过去了。去哪不是过活呢?山上也好。”
“那到底是自我了解还是另有原因。”纸鸢转过头问。
“不知道,正因为不知道缘由我才不安心。”习幽莲泛黄的脸上露出苦涩,“正是因为不安所以后悔,我就怀疑到底是我做的不对,又或者是哪里不对,让他自我了解,也害怕是别人做的这一切,而我无能为力。
却唯独不害怕他是真心,论真心也好,我陪过了,论假意也罢,他终归是带着我上山了,可我们都觉得不满,世事无常,哪有那么多一帆风顺,大多都是这般苦涩的前行,有时候我们不是需要真相,我们只不过是想要相信一件事,借此支撑着自己走下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