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换心脏。

单是手术费就是一笔天文数字，更不要说现在连心脏要去哪里找都是一个问题。

易行在洛水烟的床边坐了很久，手指轻轻抚过她温热的面庞。

还有温度。

大概生命暂时无虞。

看着他看不懂的心电图，还有医生递给他的那张片子。

他看不懂。

他听到医生说手术费就需要三十万。

他听到心脏这种东西一向是不会有存货的。

但洛水烟的病症偏偏今天发作，而且很急。

如果不换心脏，洛水烟可能活不过今晚。

而且就算是在这三天期间，洛水烟苏醒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江山低着头，呆呆地注视着洛水烟那张似是熟睡的美丽面庞。

手指顺着她脸的线条从上到下一点点细致地抚摸。

像是要在脑海里记下这张脸。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易行没钱。

就连现在的住院费，似乎都是医生先帮忙垫付的。

易行失神地站起身，恍惚着走出病房。

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他记得他的父母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逝去的。

车祸。

抢救无效。

确认死亡。

他不知道怪谁，怪医生么？

医生已经尽力了。

怪他父母自己？

但当时的情况完全是突发的意外，车子在高速上爆胎，车子侧翻了。

那么，难道怪轮胎公司还是汽车公司？

那更可笑了。

那种似乎本来被易行刻意以往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那是有点怪异的，有点奇怪的不协调的共情。

但易行没察觉出来这一丝丝的不和谐。

他毕竟只是挖了三年四年的矿，就被丢到百衍宗当卧底了，对于这种类似的手段是一点经验没有。

他只以为什么玄门什么百衍宗，都是一场梦罢了。

他确实以为，他本就是易行，这个幻境当中的易行。

本来双亲健在，有一个笨拙的姐姐。

双亲逝去之后，他一个人肩负起了家里的家务还有葬礼的一些往来应酬。

因为这个洛姐姐，当时只记得哭，好几次哭得背过气去，根本指望不上。

但让半大的少年几乎一个人撑起了这个残破的家，还是太勉强了。

他好不容易撑过来，现在看来，好像事情又要重演。

但这次，他会失去他唯一一个亲人。

虽然洛水烟不是亲姐姐，但亲情却是实打实的。

易行恍惚地走在医院的走廊里，一些嘈杂的痛苦的无聊的声音吹过他耳边。

但那与他无关。

易行走出医院，在医院大门外的花坛上坐了很久。

呆呆地望着天空。

大概这么坐着半个小时左右，他又走进医院外不远的小卖部，买了一包他从来没抽过的香烟。

一口气吸进去小半根。

咳嗽。

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

意识缓缓消散，神智恍惚。

烟挂在唇间，耷拉着好像马上要掉下来。

易行的双眼透过烟雾，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为数不多的好友。

敛着眼睑，安静地思考了一阵子。

打电话给东方初九。

易行拨号还没多久，大概只是响了一声，那边马上就接通了电话。

“你在哪。”那边接通之后，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医院。”易行淡淡道，声音有些沙哑。

“哪所？你等我过来！”东方初九似乎是意识到了问题不对，急匆匆地说。

“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钱？”易行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了。

他借钱的对象极少是女性，但在他认识的人里面，唯独东方是他觉得可能拿得出这笔钱的人。

“多少？”东方初九的声音问道，电话那边似乎还有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声音。

“三十万。”易行有些艰涩地开口。

“好。”东方初九没有任何的迟疑，听声音似乎已经在穿鞋子了。

“你等着我，我现在就给你转钱。”这句话和关门的声音同时想起。

“嗯，我在济北人民医院。”易行这么说着，视线却放在慢慢燃烧的烟上。

夜晚总是有些风的，风起便让烟丝的燃烧加剧。

电话仍然接通，但易行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烟丝燃烧。

转账的消息很快就弹了出来。

“钱我已经转过去了，你等我。”东方初九的声音还比较冷静，似乎不想让易行察觉自己的焦急。

“好。”

“电话别挂！”但她似乎很难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好。”

“你……你等我……”东方初九的声音有些发颤。

“你放心，在你来之前，我哪都不去，就在医院大门等你，”易行淡淡地说，“不过，我先去把费缴了。”

易行侧着头夹着手机，一脚踩灭烟头。

随意碾了碾，又捡起来丢进垃圾桶。

“好，有什么事情你等我到了再说。”东方初九的语气中好像已经带上了些许哭腔。

“你先别激动，我没事，住院的也不是我，我现在好得很，我等你过来，不着急，慢慢开。”易行叹了口气，反倒是他平缓东方初九的情绪。

至于说开车——机车。

并不是轿车。

他也听到了东方初九那辆机车的发动机声，毕竟听得还蛮多的。

“……好。”在一阵子明显的深呼吸之后，东方初九的情绪似乎才平息下来。

“那我先挂了。”

“不行！”东方初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好。”易行也没有特意挂断，放着通话就放着吧，没什么的。

易行重新走回医院。

还是那样嘈杂的环境，似乎医院里总是充斥着最直接最露骨的矛盾。

医院总是治病，但这里的病人大多患的是穷病，无药可医。

中年男人不愿意用好药，咬着牙不管不顾地让医生直接治疗，就连麻醉也不愿意做。

小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似乎是哪个小孩先开始的，然后把其他的小孩吵醒了，于是就变成了哭泣的海洋。

小年轻夫妻在走廊里紧握着双手依偎着彼此，脸上都是幸福的表情，似乎有什么好事发生。

也有的情侣在争吵，听着似乎是……打胎？

但这些易行都听不真切。

他去缴费的地方把住院费和药钱都缴了，把手术的钱也一起付了。

要问为什么只给了三十万却可以做这么多事情。

因为东方初九给了一百万。

没问什么事，易行要了，东方初九有，于是就给了。

做完这一切，他没敢再回到病房去看洛水烟，而是回到了医院的大门。

呆呆地坐着。

一根接着一根抽着烟。

——

ps：本章补的昨天的。

现在的情况是（0/40）

艾玛真的差四十章了……

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