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七点半,天彻底暗了,秋风有点凉。

她步子小,走得有些慢。他始终配合她的步调,不会把她远远甩下,刚好并肩,很照顾她。

两边只有车侧身而过的声音,远处的路灯一盏连一盏,走到灯下时,她会控制不住偷看他的侧脸,黑白校服有些薄,领口微开,夜色笼罩他一半的脸,另一半依然精致,他的唇很薄,想必生气时会紧抿成一条线。

白柔柔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不过像他这样看似温柔,骨子里却高尚的人眼里大概容不得沙子。他绝不碰黑暗,凡是不好的,品性恶劣的,都会被他无声无息地疏离。

尤其是欺骗,在他这里,恐怕要判下死刑,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感谢路边这明明灭灭的昏暗灯光,她解开马尾,黑发的头发披散,她躲在阴暗里遮掩异常。

他能想到么?

这个在他面前羞涩到说话结巴,内向阴沉的女生私下里连呼吸都是热的,她贪婪地觊觎他,湿润的舌头舔过干涩的唇,她的渴愈演愈烈。

这刀尖上跳舞的刺激令她恐惧,又莫名的兴奋。

“冷不冷?”

他的声音顺着猛烈的冷风灌入耳道,她抖了个激灵,扭动细颈缓缓看向他。

“不冷。”

白柔柔紧了紧领口,脱下校服后,她就剩下一件外套御寒,为了不让池离联想到学校里那件难看的黑卫衣,她来之前特意换了一件白色的外套,春款的,确实有些薄了。

“现在晚上很冷,以后出来多穿点。”

“好,知道了。”

白柔柔轻声附和,她不动声色地扫过他拉链锁紧的校服,多看了眼在他垂裤缝侧分毫不动的手,略微有些失望。

走了两步,池离又扭过头看她一眼,“晚上还是少出来,尤其是来这边,真的不安全,之前还出过事。”

“我家不住这边,平常很少来。”

“嗯。”

池离慢慢收回视线,察言观色是他从小培养的本能,和不同的人说话要对号入座。

眼前女孩整个人闷闷的,看起来有些阴沉,问什么答什么,性格内向、对生人警惕,人挺乖的,这是他的全部印象。

上次问到学校她藏着没说,池离顺其自然打消了再认识的念头,这估计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到此为止。

池离习惯沉默,两人之间这氛围不算难受,往远眺望,路口尽头出现在了一块白色站牌,在黑暗里很扎眼。

“前面就有个车站。”

女孩连忙点头,慌张地往路口看了两眼:“哦哦,那…送到这儿吧,够麻烦你了。”

“就一点远,走完吧。”

说完,池离就接着往前走了,白柔柔立马迈着小步跟上,她真的无法拒绝有关于他的任何一个要求,如果他能因此多看她一眼。

几分钟,他们安静地走完了几十米的路。运气挺好,到时就看见马路尽头跑上来一辆公交车,这边比较偏僻,晚上就走一班车,恰好白柔柔回学校要坐的。

白柔柔低头盯着鞋尖,普通的白色板鞋,宽松运动裤,一身打扮土气。知道他聪明,怕在他面前泄露就沉默少言,想必他觉着无趣,很难对她提起说话欲,难得的机会,就这样白白错过。

她的心开始泛酸。

人永远不知足,倘若目的只是为了靠近他,就更想他多看看自己,和她说话,对她笑笑…让关系更亲近。

这追赶的路又长又远,走得她难过。

车从远处来,白柔柔原地站住,他在身后,影子罩住她。

“那…再见。”

池离颔首,笑容温暖柔和,“再见。”

白柔柔也冲他笑了,唇角有些僵冷,毫无生气,便转身朝车来的方向走。

“路上小心。”

白柔柔上了车,已经握住扶手,肩头一颤,没回头,仿佛听不见那话。

车子缓缓动了,她没入人群,被车头拥挤的人群挤得难受。单薄的里衣浸满了虚汗,发烧的后劲儿这时候又涌上来,她顿感一阵头晕目眩。

白柔柔找了一处窗边,头抵在玻璃上往外看。

看见她上车后池离就往回走,手揣在兜里,公交车越过他,她伸出两指比出一个关于他的长度,那影子越来越小,到最后消失不见。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身体失力般软下来。

脑海里描摹他的样子,黑睫浓密,扇形的阴影在眼睑下清晰。眼窝深,眉骨细致,鼻梁挺直。唇很薄,声线温柔。笑时眼尾微抬,就那样淡笑,却如潮水,一下一下打湿她的脚心,她却甘愿被淹没。

越接近他,心里的渴望就越深,随之而来的是无法挣脱的难过。

这计划太长,他和她之间的不可能,有足足一万重那么远。

……

今天注定是个难眠的夜,白柔柔仰面躺在宿舍床上,睡不着。她的目光呆滞无神,天花板雪白。

床铺下舍友玩完桌游,其它宿舍的几个刚刚离开,吵了半夜的寝室终于消停,三个舍友在聊天逗乐,其中要数万心声音最大。

“嘿嘿,我猜什么来着,隔壁小月肯定暗恋洛彬。今天那真心话全露馅了,我偷摸她耳朵,啧…烫手。”

“口味独特。”

白柔柔下铺的室友是个高冷毒舌,冷不丁来一句。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反正这赌我赢了。”,万心撇撇嘴,手一挥,“明天谁先请我喝水?”

“洛彬呀,整天没正经,男生里人气高而已,没几个女生看的顺眼,我替小月担心。”

最后一个舍友翻了翻白眼,拆了包小面包,扔给其他人,拍了拍白柔柔的床头,轻声问,“睡了吗?”

“没…”,白柔柔闷在被窝里,摇了摇头。

“小面包。”

“不了,你们吃吧。”,她笑了笑,缩了回去。

“就这样说吧,他后座那个池离甩他八条街。”

万心:“哟,可没见过你夸男人,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姛。”

高冷毒舌声音一滞,“滚…滚蛋,我性取向正常,对同龄人不感冒罢了。”

“我早看见了,你今天找池离问题目了,是不是和其他男生很不一样?”

“嗯,确实…挺不一样。”

“那你考虑考虑?”

“万心你给我滚!不是什么男人随随便便就入我眼,池离…也就一般般吧,勉强算个第二梯队。”

“你嘴真硬,第二梯队你就脸红,那一梯队咋样我不敢想了。”

“关灯吧,我很累了。”

底下打闹一团的三人顿时面面相觑,那声音从上铺幽幽传来,泛冷,咬人脖子。

小白兔…好像心情不好,这太稀奇。

“哎呦,明天我起来跑步呢,睡了先。”

“怪冷的,我去关窗。”

“我关灯。”

宿舍一下子暗了,也安静。

白柔柔搂紧被子,黑发散乱,呈扇面铺开。

池离。池离。一遍一遍他的名字。

她把自己密封在被窝里,似乎又发烧了,脸色泛红,湿涔涔的汗黏住头发丝。

柔软蓬松的枕头塞在腿心,扭巴起皱得不成样子,她用力夹紧双腿,有若有若无的感觉将她席卷,如水般入侵了她,却把握不住。

她不懂,只认为是那嫉妒的感觉扭曲了她。

阴暗扭曲的因子在骨髓里扩散阴影:她得不到的,也绝不让人垂涎。

你们不许议论他。

他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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