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晴将准备做墓碑的石块放下,又看了看潮湿的柴禾,打消了将老汉火化的打算。

看一眼已经被拆掉的茅草屋原本所在的那块地方,燕晴决定在这里挖个坑,将老汉直接埋了。

条件有限,棺材就别想了。

兽皮倒是有不少,直接充当裹尸布裹了老汉的尸体,将之放入挖好的坑里,再堆个坟头,立上墓碑。

墓碑上总是要写点儿什么吧。

可却不知老汉姓名。

燕晴思来想去,干脆直接写道:“燕晴恩公之墓。”

又拜了拜,这才准备离开。

可抬眼看看天色,又懵了。

忙了这么久,天儿竟是黑了。

这大雪封山,自己也不认路……

要不,等天亮了再走?

也不差这一晚了。

可是……

茅草屋拆掉了。

只是睡一晚的话,也不值当再搭起来。

好在那个简陋的厨房还在。

虽说四面漏风,可总比躺在雪地里休息要好。

于是,燕晴把灶台扒了,又找了许多干草,堆在厨房里。躺下试了试,倒也舒服,勉强保暖。

折腾了一天,燕晴累了,刚一躺下,就呼呼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今日是个大晴天,很适合长途跋涉。

燕晴从干草中爬起来,头上顶着两根干草,伸了个懒腰,走向老汉的坟头,打算做个最后的告别。

可刚一抬眼,燕晴直接懵了。

老汉的坟头,竟然被人扒开了。

燕晴大惊失色,匆匆跑过去查看。

只见原本坟头所在的地方,多了一个坑。

用来包裹老汉死尸的兽皮也被扔在了坑里。

这……

燕晴愣怔怔的,脑子有点儿不转圈儿了。

这谁呀?!

死尸有什么好偷的?!

拖走卖器官还是做标本啊?

燕晴茫然的挠了挠头,又觉得不对劲儿。

这荒山野岭的,几个月不见一个人影,怎么可能这么巧,老汉刚死,就有人偷偷跑过来盗走了尸体?

难道说……

一个不符合科学价值观的念头冒了出来!

诈尸?

燕晴哆嗦了一下,感觉脊背有些发凉,耳后的风,也莫名阴森森的。

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还好。

背后没有突然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可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燕晴围着坟坑转了一圈儿,来到墓碑正面,看着上面多出来的字,嘴角不停的抽搐起来。

“火烧,活埋,你就这么对恩公的?”

字迹很熟悉,跟老汉交给自己的《天姚诀》下半部中的注释字体一般无二!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这些字,是老汉写下的。

说明老汉没有死……

燕晴的嘴角抽风似的抽搐着,止都止不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天,恶狠狠的咒骂道:“你娘的!”

糟老头子坏得很!

竟然诈死!

可为什么呢?

燕晴还是一头雾水。

这老头儿,实在是太奇怪了!

救自己,教自己本事,又诈死……

没有一件事不透着怪异!

另外!

什么火烧、活埋的!

冤枉啊!

我哪知道你是诈死啊?!

我要是知道……

肯定要先补一刀再说!

燕晴很生气!

被冤枉什么的最气人了!

燕晴皱着眉四下里瞅了瞅,没瞅见老汉踪影,却还是忍不住愤怒的喊道:“胡说八道会不得好死的!”

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并没有人回应。

又愣了一下,燕晴意识到自己好像经常胡说八道。

诅咒自己不得好死……

嗐!

诅咒就是愚昧的迷信思想,不可信!

再看自己昨日里辛苦立下的墓碑和空空如也的墓坑,燕晴的眼角跳动了一下,回想着老汉奄奄一息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骂道:“脑残玩意儿!要不是柴禾太湿!还不把你烧成了灰啊?”

救命恩人没有死,燕晴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虽说不知道他为何诈死,但不重要——可真的很好奇哎!

他为什么要诈死啊?

是故意的?

还是无意的?

又为什么要偷偷溜走?

燕晴蹲下来,在坟坑边查看。

可惜,昨晚应该是又下雪了,竟是连个脚印也看不到。

没有脚印,没有踪迹……

坟坑里爬出来的……

荒山野岭中,想到这些,燕晴有些怵得慌,哪里还敢停留,认准了正东方,一溜烟儿的跑了。

跑出很远,燕晴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想到老汉诈死之事,忍不住啼笑皆非。亏得自己还说了那么多屁话,更立了墓碑……

又忽然想到了自己在石碑上写的字。

“燕晴恩公之墓”……

好像容易产生歧义呀……

似乎应该在“燕晴”和“恩公”之间加个“的”字才好。

算了,不重要。

回家!

前路漫漫,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做。

……

山谷中,水潭里。

老汉闭着眼,仰躺在水面上。

周围是碎掉的冰渣。

他漆黑的长发在水中荡来荡去。

脸上苍老的皮肤,竟是慢慢变得紧致起来。

整个人竟是出现了返老还童的迹象。

那个苍老的脸如枯树皮的老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棱角分明,剑眉星目的中年男子。

过了好大一阵儿,男子睁开眼,仰望着天空中稀稀落落的飘洒着的雪沫子,又抬起手臂,看着不再干枯的手背和手臂,惨然一笑。

这么多年了,自己终于不必再承受半部《天姚诀》带来的痛苦了。

也终于不必再在每个夜晚临睡前担心永远不会醒来了……

命,算是保住了。

可又如何呢?

活着,意义何在?

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早已没有任何意义。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从水中出来,抓起地上的拐杖,朝着茅草屋的方向走去。身上湿漉漉的破衣烂衫和兽皮,随着他的前行,渐渐干掉了,仿佛从未浸过水。

茅草屋已经被燕晴拆掉了,只剩下厨房处的那个四面透风的破棚子了。

破棚子里空空如也,竟是不见了燕晴踪影。

中年人愣了一下,皱着眉头,满脸狐疑。

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走了?

这熊孩子,真是……

唔!

莫不是以为自己死而复生,给吓跑了?

也怪自己,昨晚被她给自己安葬的行为感动了,没有忍心扰她清梦。

在水潭中恢复的时候,六识不通,她即便喊了自己,也听不到。

走了也好吧……

毕竟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或许也能如自己推想的那样,帮自己做件事。

这件事,就是对付苏天娇。

苏天娇……

往事如烟,却又挥之不去。

再看一旁燕晴用来把自己烧成灰的木柴和活埋的土坑,男子又是哭笑不得。

真是蠢货!

假死状态也不懂吗?

一点儿武学常识都没有,还妄想成为一流高手?

做梦去吧!

也是可笑。

当年鏖战群雄都没死,今日反而差点儿被一个蠢货给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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