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朝堂静悄悄。底下的大臣个个低垂着脑袋，连呼气都不敢放开肚皮。
高台之上的龙椅如同镇海神针，谁都不敢在这里放肆。
珠玑眉头紧锁，戴着玉扳指的大拇指轻击饰以金漆的把手。
这阵哒哒的响声不大，但在大臣们的耳中简直是龙威压顶。
伴君如伴虎，圣上不说话的时候最为可怕。
他们生怕响声顿停之时，圣上的目光会停留在自己身上。
“朕已经说过，”
珠玑缓缓开口，威严冷峻的声音在空阔的宫殿里回荡。
“东宫之主朕自有考量，不必隔三差五上奏提醒。”
珠玑的音量不大，座下乌泱泱的大臣却镇得不敢说话。
“你们究竟是为阳麟着想，还是想让自己抢占先机，押注哪个皇嗣能坐上龙椅？”
一沓奏折被珠玑甩到地上，轻飘飘的纸张在大臣眼里是明晃晃的铡刀。
今日的早朝就在这样压抑的氛围中结束。
珠玑照例回到朝天殿处理事务，其余大臣则“各回各家，各找各主”。
“大皇子殿下，真不是臣等推卸责任！近期陛下的口风实在紧，怎么旁敲侧击都不露风声！再要上奏，怕是会树大招风啊！”
“废物！一个两个全是废物！”
听闻奏折被珠玑退回，琦玑气得手臂一挥，茶几上的热茶全被他拨到地上，瓷做的茶杯碎得满地都是。
“正好南边闹时疫饥荒，我让你们借题发挥，随便给我编点好听的功劳，换着法子在母后面前夸我治理有方！”
嫌坐着烦躁，琦玑蹭的一下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
“没想到你们一个个都是猪脑袋，写的什么狗屁奏折，一下就被母后看出是拍我马屁的废话！”
跪在地上的大臣全都噤若寒蝉，生怕这个阴晴不定的皇子把气撒到自己头上。
“殿下息怒，且听老臣一言！”
趁着琦玑骂累了，为首的老臣赶紧说道：
“瞧陛下的意思，此番圣怒并非针对殿下一人。如今陛下忧心国事，确实无心考量东宫之主的人选。优秀如殿下尚且没有机会，更别说东宫的其他皇嗣，哪个能比得上殿下的本事！”
“哼，李尚书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能说会道啊。你们这些蠢人多跟李尚书学学，别一天到晚给我找不痛快！”
“是是是，臣等谨记殿下的批评！”
跟在李尚书背后的大臣们见有台阶可下了，纷纷附和主子的话头，赶紧给自己摘个干净。
“李尚书，你也别太得意。我夸你顺眼是一回事，你会不会阳奉阴违又是一回事。”
“殿下莫要取笑老臣，朝中上下，老臣对殿下绝对是一心无二。”
“光是嘴上说说有什么用。我再提醒你一句，别忘了在你之前的上任尚书是怎么死的。砒霜的滋味，我想李尚书不想给家里人尝尝鲜吧？”
“不敢不敢，老臣对殿下的恩惠铭记于心，绝不会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情！”
“你们这些人也一样，要不是我的功劳，你们能走到今天的位置？”
“殿下隆恩，臣等没齿难忘！”
“算你们识相！”
侍女端来新沏好的茶，琦玑喝了接着说：
“东宫其他人的动向如何？”
“回禀殿下，三皇女最近似乎有新动作。”
“我呸！三皇女就是个贱人！这个贪图男色的女人向来阴险狡诈，别又给我使什么绊子！”
琦玑一激动，杯中的热茶倾泻而出，倒是烫到他自己的手了。
侍女们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接过茶杯，又拿来冷水浸过的湿手帕给他冷敷。
“殿下莫急，三皇女只是玩死了新来的男宠，现在又打算物色新的人选。”
“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别跟我说，一听到那个疯女人就踏马的晦气！给我讲讲其他人！”
“四皇女没有什么新动向，她整日待在寝宫不出门。不过近些日子，她又加了护卫终日巡逻。”
“整日妄想有人害她的胆小鬼而已，对我构不成威胁。不过以防万一，你们还是得盯着她。”
“是，至于五皇女……”
“那个体弱多病的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该咽气了，我看她根本活不过今年冬天，不用讲了！”
“是。”
“还有二皇女呢？”
“这……”
大臣们面面相觑，一时答不上话。
“说啊，全都哑巴了？”
“二皇女没有皇女之实，别说是世人不知道二皇女的存在，就是这宫里也有很多人不认识二皇女。殿下何必为这样一个无名无实的皇嗣费心？”
平时压根没人提起二皇女，怎么今天殿下突然问起她的去向。
琦玑冷笑一声，大臣们更加一头雾水。
“不，只是你们不懂。”
“殿下的意思是？”
“你们这些不会细心观察的蠢货，真以为她只是无用的废物？在我看来，说不定她会成为难缠的对手。”
“殿下多虑了。二皇女一来没有名声，二来没有背后的支持，三来孤僻成性难以沟通，怎么可能成为殿下的威胁？”
“希望如此。”
琦玑没有把话说透，任大臣们怎么猜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看来宫里除了母后之外，知道璇玑拥有异于常人的力量的人，估计只有他一个。
哼，很好。
这一定是璇玑的弱点所在。
话说起来他也好久没去敲打这个皇妹了。
近期手下负责监视她动向的人报告，说她经常出宫微服私访。
虽说他不认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废弃皇女能掀起什么风浪，但是保险起见，他得给她个下马威，涨他大皇子的威风。
“来人，给我备好茶点，我要探望一下二皇女。”
“殿下的意思是？”
大臣们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东宫不和谐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碍于情面，大家不会挑明了说。
帝王家的兄弟姐妹之间只有竞争和厮杀，怎么可能像平常百姓一样和谐共处。
皇嗣别说是彼此探望，能够不直接打照面都是不错的事情了。
一山不容二虎，若皇嗣相见，必定少不了腥风血雨的明争暗斗。
大皇子殿下表面说是“探望”皇妹，想来不是试探就是打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