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物是人非

阔别六年的居所,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真澄看着昔日种满青竹与白兰的院子,如今满是各色牡丹,她抿了抿莹润的唇瓣,不知在想什么.

“怜,你看我这小院可还好?”说话的女子容貌秀丽,五官精致,身姿窈窕,一身大红色瀛洲服饰,各种繁复的名贵装饰其上显得贵气无比,精致的锁骨以及那大片的雪白,让人移不开眼.

谁能想到昔日的丫鬟,那个跟在真澄身边伺候的侍女若琳,如今竟也位列十大花魁之一.

瀛洲出美人,而翠竹轩这种地方更不缺美人,即便如此眼前的女人也是极美的,只是有些...过于艳丽.

“嗯,若琳...姐姐的小院自然是极好的,这些牡丹显然是精心照料的,一进来就能闻到满园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少女礼貌的笑着,只是没了初见时那份亲近,笑容有些勉强.

青年与魅梦在边上静静看着,没有打扰两人的叙旧,青年目光微沉,似是有些不愉,但却未有什么动作.

少女就这么与自己昔日的侍女聊起了各自的境况,一个在说在外旅行的见闻,一个说着自己的风生水起...

“当初你就生的好看,现在成了女子倒也合适,只是...”突然女子画风一转,瞥了一眼青年,又转过目光扫向少女的胸脯,随即薄唇微翘,不再言语.

少女用手臂下意识遮了一下胸前,有些无措,其实少女的身材还是很好的,只是相较于眼前女子那份张扬霸道,显得有些青涩...

与这位故人的相见,似乎并没有想象中久别重逢的喜悦,有时候,自以为的感动,或许只是一厢情愿.

青年终是忍不住,冷哼出声,来到少女身侧,把她护在身后,看着面前的女人,面色有些冷.

“若琳姑娘,真澄是为我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我并未觉得她现在的样子有何不妥,倒是姑娘确实令人惊叹,怕是都可以防御金丹修士的全力一击了吧.”

男子露出了不屑的笑容,少女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反倒被握住了小手,她一阵脸红,轻轻挣了两下,却没挣开,也就任由男子牵着她.

女子眼角一抽,自从跻身花魁之后,从未有人如此羞辱她.

眼见事态失控,魅梦也适时站到她们中间:“真澄才到瀛洲不久,也累了,今天就到这吧...”

最后在魅梦的圆场下,这次阔别六年的重逢就这么散去了.

若琳眯着眼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冷哼一声,想要说什么.

“若琳,你过分了...”黑衣女子有些不悦的看着身侧的红衣美人,久别重逢的喜悦也被冲散,眼前的女子以前心思就很多,这几年随着身份水涨船高更是变得骄横.

“魅,在这翠竹轩,咱们没有高低之分,我也不是当初那个受你指使的丫鬟了!你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人们相互蔑视,却又相互奉承,希望自己高于别人,又匍匐在别人面前,若琳,如果你因这花魁的虚名而沾沾自喜,说明你不过如此...”

“你!”

黑衣少女转身离开了院子,只剩下红衣华服女子与身边的几名一直沉默不语的丫鬟.

“啪!”女子直接给了边上的丫鬟一个耳光,怒道:“滚!都给我滚出去!你们是不是也在心里嘲笑我?信不信我扒了你们的皮?”

几个丫鬟没敢搭话,搀扶着那个被打的嘴角溢血的丫鬟快步离开,显然这样的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空荡的院子中,只剩若琳一人,此时她已经没了刚才那副歇斯底里的样子,重新变回了那个端庄美艳的女子.

“去盯着那两人...不,算了,盯着城门如果离开,立即通知我!”

空寂的院子中,女人动听的声音响起,许久之后似是有什么回应了一下,女子抬头看着天空,眸子中掠过一抹红色的光芒.

“虚名?虚名...除了这虚名我又拥有什么,只要我活着,就要抓紧所能触及的一切,我要活着,要好好的活着,还要比任何人活的都好!”

她的话很轻,不知是对谁说,又或是对自己说.

......

青年拉着少女的手回到了街上,熙攘的街道仿佛让周围的空气也温暖了一些,他坐到路旁的大青石上,示意少女也坐过来,真澄听话地坐到他的身边,青年看着沉默的少女,变戏法般的拿出了一个糖葫芦.

“糖葫芦,吃吗?”

“嗯...”少女接过冰糖葫芦,吃了一颗,“啊,好酸...真酸啊...真的好酸啊...”

少女吃着糖葫芦,嘴上轻声抱怨着味道,泪珠就这么缓缓划过脸颊,大颗大颗落下,滴在青石上...

“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好人,坏人,偶尔我们会错看一些人,但我们不应该因为这而伤心,因为真正值得我们伤心的人,不会让我们哭,对吗?如果一颗橙子已经烂掉了,哪怕当初再香,也只能丢掉,总不能吃掉它吧,不是吗?”

“...我会剥开,看看有没有能吃的部分...”少女想了想认真回答道,青年嘴角一抽,有些尴尬.

“公子?那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好的?坏的?”少女一直有个心结,她虽然性子软,但在翠竹轩这种地方长大,从来都不是那种如白纸纯洁的乖孩子.

“心思挺多,多愁善感,胆子小.”

“其实...”

“嗯?”

“其实当初遇到公子那时,我有说过交换梦姐姐...可其实我只是利用了公子的善良...我心里想的都是希望您能挽留我,而不是选择别人...公子...这样的我很自私,很坏吧...”

“这世上哪有什么真圣母,人都是自私的,或许你是,但我又何尝不是呢?”

“真圣母?是指圣心教的掌门吗...公子又说怪话了...”少女湛蓝的美眸中充满了疑惑,不过她似乎习惯了青年偶尔冒出的怪话,也没再深究.

“之前我扫了一个寨子,救了几百个被欺辱的女人,不过我并没把她们送回来,只是送点钱,就遣散了,也不知有多少人能活着到达瀛洲城,所以我也不算什么良善之人...”

“哎?为什么呢?”好人往往会很早死,这个道理她明白,但她仍然想听听男人的答案.

“因为那天送她们回来要很久,我不想你担心...而且我也不喜欢带着不知底细的人在身边.”男人说完前半句,想了想又在后补了一句,尤其带着一点刻意的随意.

“诶?”少女惊讶地看着青年,有些发愣,但还是不自觉露出了一个有些傻傻的笑容.

趁少女发愣时,男子迅速从少女手中顺走了冰糖葫芦,之后自己咬下一颗,又把冰糖葫芦重新塞到她的手里.

“什么嘛~不是挺甜的吗?”青年露出一个坏笑,跳下青石,往客栈方向走去.

少女这才如梦初醒,紧随其后也跳下青石,咬下一颗糖葫芦,嗯...很甜...

“公子,等等我...”

......

第二天,弦雨带着真澄来到瀛洲城的坊市,瀛洲在九州中实力虽居最末,但并不代表这里落后,相反,很多修士修行到达资质的极限再无寸进后,许多都会选择这个风花雪月之地,或是红尘炼心,或是酒醉金迷,所以这里高阶修士也不在少数,只是这些人大多隐藏在芸芸众生间,而且并不会为瀛洲所用.

真澄左瞅瞅右瞧瞧,很快注意力完全被周围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吸引了.

“公子,咱们来这是要做什么啊,咱们虽然现在有了些钱,但可不能乱花的.”说着,她护住灵石袋,就像是护食的小孩子

看着小侍女一脸警惕的看着自己,青年嘴角一抽,安抚道:“既然来这里,要买的肯定都是必要的东西,真是的,别老是防贼一样防着我啊...”

“公子总是乱花钱,之前在中州就被人骗买了那什么七彩盏,而且根本什么用都没有,居然要几百灵石!之后咱们连住客栈的钱都不够.”

“那个倒入不同的酒能变换不同的颜色,明明很厉害的...怎么能叫没用”青年小声辩解讨饶,而眼神中却充满柔和.

女孩撇了撇嘴,没再计较,嘴角却微微扬起,根本没有一丝不快的表情,两人就这么肩并着肩不断在各个摊位流连.

“摊主,这个多少钱?”青年在一个摊位驻足,拿起摊子上一对首尾追逐的双鱼玉佩,仔细看了看,随口问道.

“一千五百灵石!不二价”摊主是个没多少头发的中年油腻修士,修行界盛产俊男美女,随着身体逐渐完美,人自然也会越来越英俊美丽,所以这个不修边幅的家伙反而有些格格不入.

“这么贵?太贵了,我诚心买,便宜点?”青年有些心动,虽然他不懂阵法,但世上大道,殊途同归,看出这东西的用途却不难,这是一对有着定位法阵的玉佩样式的法器,而且玉质入手细腻,温润,还算不错.

“小哥,我看你是诚心买,一千三,你看这玉质,这做工,我这都亏本了,你放心,我吴老十在这条街也算是出了名的老实,绝对不坑人.”见青年意动,中年修士嘿嘿一笑.

眼看青年就要向自己要钱,小侍女小嘴一瘪,把青年拉到一边,“公子,这么买东西要被坑的!真是的!哎,真拿你没办法...看我的...”

“老板,你这玉佩就这成色也要一千五百灵石?太贵了!”真澄站到青年身前,小手叉腰,对着中年修士说道.

“我这可是好玉,我这手工也精细,打磨的虽然不错,但再好也只是凡人的技艺.”

“这个玉确实质地不错,不过这里有瑕疵,你看~“少女指着玉佩侧边的一个小黑点,如果不仔细看几乎是看不到的.

“...这里面还有吸纳天地元气的法阵,是好东西,正常行情怎么也要两千灵石往上,我这个加个很便宜了.”

”里面的法阵虽然可以聚集灵气,不过共用有限,顶多能给普通人强身健体,唯一有用的也就是互相定位的法阵,但想必也不会太远,这么个只是堪堪能用的东西...六百灵石最多 了!”

青年在一边已经目瞪口呆,随即将脸看向了别处,昔日的花魁居然和地摊摊主疯狂砍起价来,就算不是第一次见,也总让他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是被自己养残了吗...

“公子,咱们走,我看别家还有好看的,不买他家的,你们踏着小摊都没什么人,刚才那边的玉坠我也挺喜欢的,也才五百灵石,还是凌月晶的呢~”看着自家小侍女扯着自己疯狂给自己打眼色的可爱模样,男人也很识趣的被真澄拉着作势要走.

“等等!行吧,六百就六百,小姑奶奶算我怕你了,哎!”中年修士一咬牙,心痛的说道,甚至眼中仿佛都带着泪花.

看着摊主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少女嘴角上扬,对着弦雨挑了挑眉,一只眼睛眨了眨,像是个骄傲的将军.

两人离开不久,那位摊主突然轻啐了一口,“呸,还是个皇境强者呢,这么抠门!这生意真是太难做了...六百灵石,哎,算了,买两壶酒去~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哼.”说着中年修士把摊子一收,骂骂咧咧的朝着酒馆的方向走去.

“公子,喏,玉佩~”少女再次恢复成平日乖顺的样子,递过玉佩,却见青年从中拆下一半递给少女.

真澄在青年决定买下玉佩时就隐隐有了猜测,但男子亲手放到她手心时还是让她眼睛眯成一道月牙,十分开心.

“一人一半,这玉佩有定位法阵互相感知,而且等级还不低,这阵法小巧精密,光是这个应该就已经值一千灵石了,那个修士并不简单,真没想到居然能这么便宜就入手,这次捡到宝了.”

而听到青年的话,少女也是一愣,“哎?公子,这个阵法那么厉害吗?那岂不是咱们占了人家天大的便宜?”.

作为曾经的花魁,她学习过很多知识,自然眼力是有的,但是这种与境界相关的东西,她的修为是无法判断的,当初她判断玉佩的价值只是通过法阵篆刻的大小,来估算其能力从而判断价值,没想到误打误撞,反而捡了个宝贝.

“是啊,那人要价真的不贵,人如其名,确实挺老实的,心软了?要不咱们回去把钱给人家补上?”男人说着,将玉佩别到腰间,笑着看向少女.

“才不要呢~这可是真澄千辛万苦才砍价买到的,已经是真澄的啦!咳~此物与我有缘~嘻嘻~”

少女闻言,小嘴一撅,笑的眉眼弯弯,就像是一只偷了鸡的小狐狸.

青年轻轻敲了女孩的额头一下,没好气地笑到,“这话都是坏人才说的!”

“哎呦,真澄都是和公子学的呀~”少女假装痛呼一声,用红线穿好玉佩,小心地挂到自己雪白的脖颈上,顺着领口放到了离自己心脏最近的地方.

那个摆摊的修士或许有着自己的故事,但是谁又会在意呢...

——————

瀛洲城外五百里一处地宫.

地下宫殿灯火通明宛如白昼,七色琉璃铺路,九根赤金龙柱,一口炼丹炉,呈赤龙绕霞衔火珠之势,显然这富丽堂皇的地宫正在汲取地脉之力在熬炼着什么大药.

丹炉中心是一颗宛若小太阳般的果子,而炉内的火焰却是血红宛若人血.

而在更深处的内殿之中,伴随着女人的娇笑,充斥着一股醉人的花香.

似是回味着之前的余韵,身着红纱的女人,伸出红艳的小舌舔了舔嘴角.

伸出素白的小手在男子的脸颊摩挲着,端详着他俊逸却有些苍白的脸,抚过他的他的额角,指腹描摹着他下颚的轮廓.

而男人确实一个哆嗦,眼神瞄向别处.

“哎呀~真是的,刚才你可不是这样的...刚才还是条猛龙,怎么这么快就成了一条死蛇?人家好伤心呢~”红纱女人娇滴滴的靠在男人的胸膛上,裹着红纱的身子在男人的身上蹭了蹭.

男人有些燥热,可一个激灵马上缓过神,嘬了嘬牙花子,叹气道.

“姑奶奶,你这一次我这半年苦修都没了,这再来几次,怕是我白枫这条命都得丢你身上,我死了不要紧,以后谁给你炼丹啊~”

女子看了看畏缩的白枫,有些意兴阑珊,“哼,没用的东西!”

这地宫本是一位曾偶得羽化仙决的皇级强者化道所留,可发现之时地宫财物早被人一扫而空.

不过也许所谓的机缘就是如此,即便是空荡荡的地宫也会给后人一些遗泽,此地乃是对方化道之地,那人的道念居然残留了下来,还在这经年累月之间凝结成型,可惜发现之时,虽已经凝结却并未成熟.

而白枫也是在此地遇到这个女人的,当时在这地宫中偶遇了这个妖娆的尤物,本还以为自己时来运转,要财色双收,还想着把其收为鼎炉,没想到对方不仅实力强悍,还把自己反当成鼎炉,以至于他现在境界跌落,只能堪堪稳住皇境初期.

白枫听到的女人的话尴尬一笑,好在自己还有一身炼药的本事,要不早就被榨成干尸了!

“现在太阴果没了,光有玄阳果,这阴阳造化丹怕是...”白枫搓着手,看向女子,有些心虚.

所谓的阴阳造化丹,其实根本就不算是丹药,那只是他当时为了保命,证明自己的价值,而灵光一闪信口胡说的,这个女人并不通丹道,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却当即就决定开始实施,而为了保命的他只能将错就错...

“...嗯,那么如果把吃了太阴果的人捉来,以人为药,能炼出几分药力?”女子嘴角微钩,露出了一个妖艳而残酷的笑容.

“...若是完璧之身,大概能熬炼出八成.”

“好,很好...”看到女人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男人脸皮一抽,这女人的狠毒他可是见过的,地宫角落被她抽干精元的干尸就是证明.

结合阴阳道念的实体强行融合,以还原传说中的羽化仙决这一无敌法门,姑且不说是否能成功,当初这地宫主人应该就是体质不合,却强行修习,最后才落得个身死道消,就算真的能融合,那也只是残缺的羽化仙决,鬼知道那种东西直接强行融合入体会发生什么,但这和他白枫又有什么关系呢?说不定还能趁着这个机会,脱离这女人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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