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陈默本身就不是什么很睡得熟的人,属于那种过个几小时就会猛然惊醒然后辗转反侧很久才能再一次入睡的人。

这是他上辈子身为刑侦警察落下的,不能算是传统意义上的职业病的职业病。

加上古坂由美走之前留下的那句话,就更让陈默有种寝食难安的感觉了。

怪谈对策科已经可以算是手眼通天的组织了,可是就连他们也找不出南上野隐藏的那只怪物。

而自己一个脱离了组织相对势单力薄的探员,在那家伙铁了心要隐藏的前提下,找出他的难度只高不低。

不过听古坂由美说得那些话,陈默又觉得这个所谓的“怪物”似乎对自己,或者是自己身边的东西有种特殊的想法。

不然他这么个长期潜伏在南上野的家伙,又是为什么不惜以暴露作为代价,也要跑过来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呢?

一个晚上都在想这件事情的陈默很快就拥抱了晨曦的第一缕阳光。

不眠的时间在他的眼角处徒增几抹深邃的黝黑,却并没有因此而迷糊朦胧他的意识,相反,陈默反而觉得自己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更加精神。

就好像完全没有熬过夜,反而是醒着睡了快十个小时一样。

彼时的陈默对此还没有什么留意。

……

在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投下人间之前。

南上野的某处阁楼。

一个宛若小山般的身影沉默地站在一扇洞开的房门前。

如果陈默他们在场的话,或许他们能够在一秒之内分辨出这个人的身份正是不久之前开着豪车来挑衅自己的“胖子”。

在他的身后,一副由鲜血泼墨所画成的巨大幕帘呈现出随风飘摇的动态。

而在那放着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青花瓷的大理石台之下,一个保持着咧嘴嘶吼状态的男人正向前方伸出自己的右手,似乎是想要捉住什么。

但他到了最后都未曾捉住那一缕希望,顺着男人前瞻的视线望去,越过房门的轮廓,在卧室内,男人这辈子最珍视的两个女人被挂在洞穿了床体的钢管上。

她们的双手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反绑,提拉着两个人的体重一起挂在钢管顶端。

往下,是开膛破肚,内脏一地的血腥。

至于那个和男人一样处于大门的另外一端,却保持站立的肉山,这会儿则用右手抱着一桶炸鸡,哪怕是如此恐怖血腥的场景,却依然没有影响到他大快朵颐的食欲。

“瘦子,郊区已经沦陷了。”

明明就是一扇房门而已。

可不知怎么的,在那门的后方,却有一种奇妙的声音缓缓响起。

“对策科已经掌握了一部分的线索。”

同一片天空下。

得到了由陈默提供的情报,林韵已经率人将郊区麦田当中的那一座废弃水塔整个调查了一遍。

地毯式的搜查让他们果不其然地在水塔中的某处发现一个直通地下的暗道,并在那还来不及完全销毁的密室中,找到了一部分以奇怪的符号所写就的文书。

“报告科长,这些是我们在这儿找到的东西。”

经过紧锣密鼓的搜查,林韵终是接过了由手下扛来的文书,脸色颇为沉重地翻阅了几下。

虽然跟大多数人一样,她第一眼都看不懂那宛若鬼画符一般的文字,但身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科长,她所拥有的知识却让她从中敏锐地捕捉到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曾几何时。

在父亲还没有发生意外的时候。

他分内有相当一部分的任务就是负责破解这类似的字符。

“难道又是罗生门么?”

林韵合上老旧泛黄的笔记,于充满腐烂恶臭的密室中深吸一口气。

“科长,你过来看一下这个!”

还没等林韵来得及重温与父亲相处的过往点滴,一声焦急的呼唤突然响起,紧跟声音来到一处巨大的黑板面前,林韵眉宇间带着几分不解地看向苏牧。

感受到科长炽热的目光,基本到了这里之后就一直在研究这块明显被大火燃烧过的黑板的苏牧挺直腰杆,伸手指向最角落的一行烟熏小字:

“实验体——古坂由美?”

简简单单七个字。

可带来的震撼却深入骨髓。

实验体……

就连林韵那从来都是无比坚定的眼眸,在看见这三个字的瞬间,都产生了不大但却极为明显的波动。

“我真心不知道那老太婆是怎么搞的?又有古坂由美又有墨在旁边打下手,却还是能被人连带着老底一起整个掀翻的?”

被称为瘦子的胖男人站在血腥的场景中,狠狠地咬了一口鸡胸肉。

“出现了意外。”

门后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说实话,其实这也是我的责任,是我太急功近利了,没等古坂由美的人类灵魂彻底消散就强行要求她们执行任务。”

“画家,这可不是你的责任啊。”

眼见着门后的老大突然开始反思自己,瘦子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炸鸡,解释道:

“要我说,就是那老太婆能力不够,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是没有把那污秽的灵魂给清除出去,我要是有她这本事啊,肯定一天之内就完成这些任务了。”

“说起任务,你的调查怎么样了?”

被称为画家的男人话锋一转,当即询问起这个并不像瘦子的瘦子来。

“调查过了,古坂由美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过来。”

瘦子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也没在那探员的身上察觉到任何有关于古坂由美的气息,我想他们应该不在一起。”

“你确定么?”

门后的声音闪烁着几分犹豫。

“气息这种东西,我想对策科应该还造不了假吧?”

瘦子一口闷下整整一大块炸鸡,可声音却是没有受到哪怕一丁点的影响,仍然以非常清晰的状态传了出去。

“那古坂由美究竟去了哪里呢?”

如果能够看到画家的身影,不难想象出他此刻正斜角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状态。

“其实,我觉得吧,不用太担心她,毕竟这家伙的体内埋入了邪神的一部分,一般人的灵魂是绝对无法抗衡邪神的,她迟早会陷入彻底的疯狂,我们的目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完成了。”

瘦子呵呵一笑,用可乐杯从旁边的血泊中舀了满满一杯饮料起来,前一秒还是腥味十足的血水,却在下一秒入杯的瞬间变成了甜腻可口的可乐。

眼看着手里的炸鸡就快吃完了,他顺势折断身下男人尸体的大腿,将其同样丢进那仿佛无底洞一般的圆筒箱子,不一会儿,他就再度拥有了满满一桶的炸鸡。

如此诡谲的场景对于瘦子来说却仿佛信手拈来般自然。

“我不喜欢夜长梦多的感觉。”

画家冷冷地叹了一口气。

“对了,既然对策科派人过来了,你有时间的话,不如顺势把他们宰了,就当是给老太婆报仇,也减少一些知情人的存在。”

“画家,这种事情你放心好了,我可从来都没有吃饱过呢。”

男人嘿嘿一笑。

脸上那肥腻的赘肉全数拥在一起,反而令那鼻孔外凸的猪鼻子变得更加明显与渗人。

血流成河的床面。

吊挂双手的母女。

直坠被褥的大肠。

在这猩红一片的场景中,隐约浮现出一位西装革履,带着中世纪羽毛礼帽的身影。

他摘下帽子,向两位女士微微鞠躬示意:

“在邪神的光辉下,你们必将重生。”

充满魅力的声音如蜻蜓点水般响起,只是顷刻间,两位被开膛破肚的女士却猛地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

“叮咚。”

门铃响了。

一晚没睡,这会儿已经在厨房想自己早餐应该吃方便面还是拉面好的陈默不知道谁会一大早跑来摁自家门铃。

他刚想解开围裙准备过去开门。

可就在陈默来到大门口的刹那。

已经越发变得明晰的呓语悠然响起劝诫。

“不要开门。”

“哈?”

陈默不敢怠慢由呓语带来的警告,所以他一把抽出昨天就被自己藏在鞋柜顶端的甩棍,尽量收着脚步来到门口监控的位置。

在显示屏上,此刻正映射着一位看上去显得非常焦急的女士。

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脸色苍白到简直看不出一丝血色的女孩。

“请问有人么?快救救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不知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或许是听到了门口摄像头转动的声音,那位女士连忙用充满乞怜之意的可怜声线哀求道:

“拜托你,救救我的女儿吧!!”

“怎么会这样?”

身为警察,救死扶伤是陈默的本职工作,对于救人,不管别人怎么样,反正正义感爆棚的陈默绝不会袖手旁观。

“不要开门。”

可脑海中的呓语却始终重复着这样一句话。

且当陷入僵局的陈默左右为难之际,门外却又突然发生了急转直下的变化。

本身就已经是脸色苍白到不成人样的少女此刻却在母亲的怀抱下猛地吐出两口鲜血,生命的光泽开始飞速消散。

“宝贝!宝贝你怎么样了!你别吓妈妈,你千万别吓妈妈啊!求求你!帮帮我们,我的女儿就要不行了!!!”

——屮,妈的,有危险就危险吧,总不可能见死不救吧!

没有给呓语再次发动的空间,在摁下打开自动门的开关之后,顺势拉开大门的陈默三步并作两步,焦急跑到门口准备检查少女的情况。

他甚至还在半路拨打了120的医疗热线。

然而当陈默刚到母女面前站定,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的时候,一根从女儿肚子内电射而出的大肠却险些贯穿了陈默的脑袋。

“轰!”

剧烈的震动顷刻响彻南上野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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