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离低下了头,冷色的脸沉在阴影里,耳垂烫着,指腹摩挲着门把。他一向自持冷静,似乎是那种他们以前见过的熟悉感作祟,他才头脑一热。
“算了,我…”
“谢…谢谢。”
女孩怯生生地点点头,蒙着水雾的漆黑眸子,圆润的瞳孔乌黑,边角点缀着毫无杂质的眼白,透露出几分纯良。
池离呆了会儿,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门把,让开空间,随后一个软热的小身子就擦着他过去,她仅仅到他胸口上方,小身板哆嗦着似乎冷的厉害。
他家的玄关小的有些窘迫,逼仄狭小的空间里蒸发着若有若无的奶香味,乌黑湿润的头发丝轻撩着他的锁骨,他下意识睁开眼低下头,恰好看见她领口露出一截雪白的细颈,那样的肌肤醇滑细腻…如牛乳。
青春期的胡思乱想漫无边际地散开,他吞了吞唾液,莫名联想到…那箱放在茶几底下的没开封牛奶,老班送来以后…他就没动过。
纯牛奶…他喝不习惯。
“我可以换鞋吗?”
“咳咳…”,他缓过神,低了低眼,看她已然湿透的鞋面,“随便你,家里没多的拖鞋了。”
“啊?”,女孩愣了下,转身往里屋望了望,回过头看着他,小脸苍白,微蹙的眉头有些不安,“你一个人住?”
池离转身关门的动作一顿,神情坦荡,“要我把门敞开吗?”
“我…对不起。”
红色漫至皮肤,耳和脸瞬间染上了胭脂色,女孩慌乱地摆着手,“我胆子小,容易乱想,你别在意。”
池离看她那副害怕又内疚的窘样,没再说什么。
“我去给你拿手机。”
“好,谢谢。”
白柔柔连声答应,始终低着头,看他走入了卧室,冻得发白的唇微微翘起弧度,她轻耸鼻尖,嗅着空气里弥漫着满是他的气味,神经莫名的春意里荡漾,那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砸动着,耳垂的红爬至颈侧。
其实也没那么冷,在看见他的一瞬,那些流失在空气里的热量就全部流回了血管,随着血液在四肢百骸沸腾,烧沸了全身,喉咙干烧,以至于在他面前说不出话来。
这会儿她终于抽出时间打量四周,靠在那扇锈铁门上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如今她就置身其中,梦想成真的充实感瞬间填满了她。
房间很干净,陈设简单而有序,像他的风格。就是空间小,一室一厅,还比正常的规模小不少。
白柔柔低头脱掉鞋袜,湿答答的棉袜湿的拧水,鞋子也湿透了,被她随手扔在玄关。
她往客厅里走,愈发觉着这里小,或许还没学校里的四人寝大。
眼看着卧室里的他要出来,白柔柔只好在沙发上坐着,碰了下垫在手边的靠枕,才发现下面藏着个破烂的大洞,露出里面黄褐色的棉花和骨感单薄的木头架子,原来的白皮套已经发黄了。
他应该受了很多苦。
她咬了咬唇,很替他心疼。那样好的他,长手长腿,一步能迈过两三级楼梯的翩翩少年,却龟缩在这个狭窄、阴暗,没有希望的蜗居里。
揉了揉面颊,在被他注意到以前,收敛住了呼吸里的火热,耳垂的红润也慢慢淡去,重新变成那个局促、对陌生人恐惧、又娇小可怜的女孩。
……
“二婶,你家在哪儿?我好像迷路了。”
“……”
“不用,你把路告诉我,我等会儿就过去。”
“……”
“来接我?不用了,我现在很好,我在…”
池离抱着手臂靠在墙边,看着女孩握着手机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和那个被喊二婶的女人说:“我在一家咖啡馆呢,不冷,很暖和。雨小点就过去,嗯好…让二婶担心了,拜拜。”
白柔柔挂了电话,把手机还他,“谢谢你。”
“没什么。”
“我先走了。”
池离说了声好,想着这趟事儿算是彻底了结了。住这边一年多,几乎没人来过这边,也只因为他是一楼,被居委会的人上门塞过调查问卷。
偶尔发生些不算坏的意外也没什么,就当是给他呆板如死水的生活添点浪花吧。不知道为什么,他眼下居然少有的乐观。
他看着小姑娘赤着脚踩过冰凉的地板,重新穿上那双湿透了的鞋,身上的棉布外套早就吸满了水,沉重的仿佛要压弯她那纤细的小腰。
直到门口,池离看见她刚出门就打了个哆嗦,连着好几下喷嚏,腿在风里发颤,抱着包顶在头上,似乎要就这样冲出去,外面的雨早已倾盆。
“你等会儿。”
他的心痉挛一下,又想起从小到大就被逼着养到骨子里的繁文缛节,死去的父母教他有能力就要帮人,自私是可鄙的陋习,迫着一个年幼的小男孩改变天性,活成规矩的模具。
现在自身难保…谁还管别人,现在的他想起那些教诲就想笑。
女孩回过头,干巴巴地望着他。
“你没带伞?”
“嗯。”
冷风里,她重重地点了下头。
……
客厅小,卧室更小。放了一张床,一台书桌,就挤得没地方落脚。
池离蹲在一台落了薄灰的机器边上,插好电源,发现不过隔了一年没用的取暖器就有了问题,供暖的灯泡始终黯淡着。
他紧皱着眉,这种廉价的取暖工具以前的他是不屑的,压根没怎么用过,索性死马当活马医,他使劲拍了拍灯头,等了一两分钟,冰冷的灯罩逐渐热了起来,橙红色的光一点点盈满了整间卧室,暖意惬然。
他松了口气,唇角不经意间扯出弧度,旋即转过头欣喜地看着她,“暖一会儿吧,这个取暖器功率不大,在客厅用没效果,你别介意。”
“没有没有,谁让我出来的时候看没下雨就不带伞,都怪我,麻烦你了。”
白柔柔使劲摇着头,眼神却时刻不离他。看他的声音比暖光更暖,眉眼有几分温柔,唇角勾着笑,离近了能看见柔和的脸廓在光下有着一圈细密的小绒毛。
光裸的脚尖抓紧了地面,她吞了口唾液,小脸绯红,感觉胸腔里的心脏仿佛要爆掉。
他真好,这份温柔快要把她融化。
浓浓的愧疚顿时涌上心头,她这些卑劣龌蹉的小伎俩,就这样轻易地骗取了他的信任,计划比想得要顺利一百倍,他冷淡的外表下果真藏着颗温柔的心。
可她绝不想轻易放手,对不起…对不起…她在心里一声又一声廉价的抱歉,要怪就怪她死性不改吧。
“那个…你能转过去吗?”
“转过去?”
“我衣服都湿了,很难受。”
池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接着看见她红的欲要滴血的脸颊,瞬间明了,立马站起身往卧室外走,重重一下关上门,声音透过不隔音的门板传进来。
“我在外面待着就好。”
白柔柔咬着唇偷偷笑了出来,摸了摸脸颊,羞得烫手。
她哈了口白雾,搓搓掌心,头发绾到耳侧,露出额头,她的脸偏圆软,坠着点婴儿肥,圆润的眸子眨了眨,看起来明亮了不少,整个人很快便从淋雨的狼狈里摆脱出来。
又瞥了眼始终没什么起伏的胸脯,她轻轻叹了口气,兴奋的心情又有些沮丧。
还早…以后会有的。她安慰自己,要慢慢来,对他更是如此,必须谨慎小心,错一步,或许…万劫不复。
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他面前…当然要好好利用。
处于青涩少女无法遮蔽的羞耻心,她足足咬白了唇,才下定决心,指尖颤着缓缓摸上了领口,小半截雪白的皮肤裸露在空气里…
……
“可以进来一下吗?”
池离在门外,听见屋里女孩的声,突然有些后悔他的心软。
心跳得有些快,池离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很快沉了下来,手搭在门把上,开门进去。
池离逼迫自己看向地板,却还是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挣扎的神情依然不小心怔愣了几秒。
她把外套挂在一边烘干,只剩一件薄薄的秋衣,素色的黑,衬皮肤白,骨架瘦,青涩的曲线半露半隐,零星几点无法言说的小性感。开阔的领口,锁骨娇小玲珑,斜滑下来的肩带是保守的白色,没有刻意的暧昧意味,反而透露出几分纯真的无辜感。
非礼勿视,骨子里的教养令他又极快地低下头,口观鼻,鼻观心,可那画面却还是滞留在脑海里,似乎挥之不去。
他没想到,初见时有些阴沉怯懦,始终低着头看不清模样的女孩有另外一面,他联想到夜空中的星星,光亮黯淡,被风沙蒙尘,却弥足漂亮,于是又让他想到青涩含羞的小花苞。
“怎…怎么了?”
白柔柔捏着床单,手指乱动。
“没…没什么。”
她悄悄翘起嘴角,眼底得意的笑。
“你喊我有事吗?”,池离偏着眼,言归正传。
“外面挺冷的,总不能就我一个人用这个。”
“没关系,主要是不太方便。”,他舔舔干燥的唇,房间里凭空添了淡淡的香味,奶白色的香,纯白的,又绵软。
池离立马起身去橱柜找了条毛毯,递给她,“你把这个搭在身上吧。”
“谢谢,你人真好。”,白柔柔由衷地夸了他。
池离笑笑,默了会儿,找话题问她。
“你是高中生?哪个学校的?”
“嗯…”
他看见她唇角的笑容收敛了,抿着唇很迟疑,似乎不愿意说。也对,他们才刚认识,可能以后都见不着了,她在戒备他,是他唐突了。
“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她突然说。
池离呆呆地看着她,“什…什么?”
小姑娘眯着圆润黑亮的眼睛,弯弯的像轮洁白的月牙儿,她笑得清甜可爱,似乎没那么怯场了。
“白柔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