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天有体测，体育老师领着几个班练了长跑，男生一千，女生八百。
开跑前抱怨声此起彼伏，跑完就全蔫了。这个季节不热，秋季的校服套在身上却闷人，呼吸促了就容易灌进凉气，嗓子干涩着，嘴里满是血味。
白柔柔踉踉跄跄地一个人跑过终点，和她同行起跑的朋友已经第一圈就甩她很远，她的体力一向不好，这八百米有点为难她了。
体育老师走过来给她报了声成绩，她垂着眼没什么心情听。厚重的刘海湿答答地贴在额头，脸颊红扑扑，五脏六腑像是烧起来的火炉，她没脱掉外套，怕受凉感冒了，一个人住校的话，生了病还挺麻烦。
她从来不是个乐观的人，做事三思后行，要想到后果，以最坏的打算往下走。
“柔柔，你跑了多少啊？”
同桌凑过来，看白柔柔累的不轻，膝盖都软了，靠在栏杆上半天说不出话。
“比上次快了一点。”
她抬起头笑了笑，撩开额前黑厚的刘海散开热气，露出一双明亮乖然的眸子，她的眼睛很漂亮，黑瞳和眼白匀称分明，一颦一笑都写在眼底，被这样一双眼注视，总会下意识就动了恻隐之心。
可惜…这眸子常年被头发盖住，像是藏于深林不为人知的一泓清泉。其实私下里不少同学聊过，白柔柔就是人太乖，太老实，打扮也挺土，不然估计挺漂亮的。能走可爱风，一定有市场。
“真好，我这次又慢了。”
同桌撇撇嘴，看着鼓囊囊的胸脯，和同龄人比起来，发育快了不少，“跑快了颠着疼死了。“
“是吗？”
白柔柔也低头看了眼胸口，平平的，从高一那会儿好像就一直没什么起色，“可我都羡慕不来。”
“柔柔，没想到你心里居然这么狂野，我看错你了。”同桌捂着嘴，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
“你这么大声干嘛？别乱说。”
“怕什么？又没那些臭男生…”
闺房夜话挺敏感，适合私下里悄悄说。同桌下意识扫了眼四周，突然收住了声，“哎呦，真有人啊。”
“嗯？”
白柔柔随着同桌的目光望过去，看清了他，心就猛然漏跳了一拍。
“那是池离吧…”
耳边的声淡了，她愣愣地看着他的侧脸，精致如画。一班和四班的体育课在同一节，不同老师教，内容相同。
他刚刚似乎跑完了一千米，也有些累了，半靠在操场角落里的树下，眼半眯着，领口耷拉下来，露出刀削斧砍般利落的锁骨线条。
白柔柔吞了吞唾液，淤积在身体里散去的热量又缓缓回来，体温上升。他明明没看他，她却有种正在被汹涌进犯的错觉。
“柔柔？”
同桌推搡了下她，看她的眼神狐疑，“你…盯着人家看多久了？”
“我没有。”
“你骗人…”，同桌不信，“池离确实挺帅的，脾气也很好，来者不拒呢，好多女生打着问问题的由头去找他，可惜了，全都铩羽而归，他们说…池离其实没看起来那么平易近人。”
“这样啊，那挺奇怪的。”
白柔柔不可置否地笑笑，眼神从他身上缓缓往回，一副旁观者的姿态。
同桌拍拍胸口，洋洋得意，像是一下子想明白了，“难怪你那么在意这儿呢，原来是对池离…”
“什么意思？”
白柔柔愣了一下，神情困惑。
“你没听说呀？”，同学拉着她往相反的方向走开，压低声音说，“有人传出来说，池离不喜欢飞机场，偏爱丰乳肥臀。”
白柔柔眼神微微失焦，随后垂下了眼，圆润干净的眸子半眯着，眼神凛冽，藏在刘海下。
……
“池离，我喜欢你。”
“对不起，我对飞机场没兴趣。”
女生上一秒还满心期待着，下一秒就哭着跑了。
……
她想起那场发生在校园角落里的告白，这事儿怎么就突然传出去了。
“吓一跳是吧？”
同桌砸吧下嘴，八卦心熊熊燃烧，心里早压不住了，拉着她开始分享，“我当时也吓了一跳，说是有女生找他表白，给拒绝了，理由就是这个。啧啧…看起来这么干净的一个人，怎么口味这么重呀，长得漂亮不行，还得人家这样…”
说到这儿，同桌掂了下胸脯，神情夸张，“嘿…这到底有什么好的，男生是不是都这样？一个个看起来正经，其实心眼里都是色胚。”
白柔柔低着头没说话，她在想他这句拒绝别人的说辞有几分真，几分假。可能有夸张的意思，但或许或多或少也掺了些真心。
他喜欢胸大的？嗯…那或许不会多看她一眼。
她伸出手，灰蒙蒙的天空突然飘下雨点，打湿了掌心。
“下雨了…”
“还真的，越来越大了，快走吧。”
同桌收起了碎碎念，拉着她往教学楼的方向跑。
白柔柔再次回过头看那个偏僻的角落，他人已经不见，树下空了。
雨点越来越大了，泼天而下，体育老师吆喝着，操场上的同学都涌到了教学楼大厅躲雨。
“这节课的时间也快到了，先散了吧。”
四周欢呼，白柔柔家离得远，一直住校，同寝室的舍友在人群里聚了过来，要结伴一起回去。女孩子间爱黏着，白柔柔性格最乖，脾气好，在寝室里受宠，左手两只手都被人揽着。
高高大大的人影在眼前晃，白柔柔有些恍惚，直到与人擦肩而过，身边女孩儿的声音就淡了，磅礴的雨势恍若隔世。
池离被他们班几个男生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他嘴角有笑，长袖校服打湿后袖口泅成深色，刘海微湿，耷拉在额前，把少年郎的俊气勾勒的彻底。
白柔柔觉得，女人天上有一种第六感，不然她怎么总是能在人群里第一眼发现他。
走了很远，静止在半空中的雨点才重新落了下来，砸在水泥地上，啪嗒啪嗒地响。
“今天晚上约隔壁寝室来讲鬼故事吧，上次就柔柔没被吓到，我不甘心。”
“我看柔柔是被吓傻了，脸都白了。”
“柔柔皮肤本来就白，还嫩，真羡慕。柔柔？你玩吗？”
“不了。”
白柔柔摇了摇头，“你们玩吧，今天放学我要晚点回来，去个地方。”
“啊，干嘛呀？”
她盯着他走远，慢慢消失在视野尽头，语气平淡。
“回趟家。”
“哦哦，回家就直说嘛，我还以为你要偷偷去哪儿呢？最近不太平，有几个混混老在学校附近逛，你小心点。”
白柔柔点点头，说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