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南平酒庄,如今成了皇家酒庄。

口感本就极好的五良液,在被冠以“皇家御酒”的名头之后,销量暴涨。即便是不喜欢喝酒的人,家中也会备一些五良液。以免哪天来了客人,没有五良液饮用,显得招待不周。酒庄的规模太小,生产量有限,所以五良液一直供不应求。据说,黑市上,五良液的价格,已经被炒作的翻了十倍之多。

看着一车车的酒被马车拉出昭和城,销往天下各地,燕晴的脸色便如今日的天色一般阴沉的可怕。手里用来装样子的折扇,被她气恼的撕碎了,撒了一地。嘴唇时不时的蠕动着,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看那口型,像极了骂人的话。

“殿下,您想开点儿,反正咱家也不缺这俩钱儿。”来福好心的安慰燕晴道:“别在这站着了吧,咱们去城外转转?正是秋风扫落叶的时节,景致还是不错的。”

燕晴闭上眼,哼哧哼哧的喘气。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睁开眼,盯着刚好经过的一辆装满了五良液的马车,恨声说道:“你们说,我要是把五良液的酿制方法公之于众,会如何?”

“这个……”来福嘴角一抽,劝道:“殿下您还是冷静点儿吧。俗语说的好: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圣上虽然富有四海,可是吧……谁还会嫌钱多呢?您屁股上的伤刚好利索没几天,万一……”

燕晴皱了皱眉,想到屁股挨板子时的痛苦,觉得来福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转念一想,又问道:“天狗泡的那一大缸蟒酒,应该也差不多该出味儿了吧?”

“有些日子了,应该是可以了。”来福好奇道:“殿下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打上二两,给皇帝送去。”燕晴说罢,转身离开。

对于什么秋风扫落叶的景致,她是没什么兴趣的,故而没有出城,只是在街上闲逛。

来福、旺财和白鹿紧紧跟上。

“再修书一封,告诉皇帝,就说这蟒酒,有……嗯,延年益寿、固.精壮.阳之效!”燕晴说着,竟是咧嘴笑了。“当然了,最好还要隐晦的告诉皇帝咱们还有一大缸这种好酒。啧啧,你们说那老小子会不会嘴馋,厚着脸皮跟我讨要?到时候啊,我偏不给!哈哈!不给他,不犯法吧?”

来福哑然,心说这是小孩子斗气呢?就不能成熟点儿——好吧,殿下确实是小孩子,还不满十五岁呢。看着燕晴那得意洋洋的模样,来福哼哧一声笑了,恭维道:“殿下实在高明。”

燕晴哼笑一声,又抬头看了看天。“晚上可能要下雨啊。啧啧,下雨天遛狗……来福,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

来福脸上浮现出一丝阴损,低声问道:“殿下,要动手了吗?”

“是。附耳过来!”燕晴如此这般的交代清楚了。

来福嘿嘿一笑,道:“我这就去办,殿下可静候佳音!”说罢,兴冲冲的离开了。

燕晴背着手,继续在大街上瞎遛哒。

这边看看,那边转转,清闲惬意的生活,唯一的遗憾,就是满大街的人看了自己都很客气,没机会撒泼耍横——总感觉少了点儿什么。

到了城南一片儿,燕晴想起了林寒涧和石乐天。倒是有些日子没见过二位了,不知这对好基友最近在忙什么。想了想,先去了林府。林寒涧竟是不在。门房说林家如今涉足了皇家市场,生意比较忙,林公子跟着林家主去泰州那边谈生意去了。燕晴有些失望,转身又去寻石乐天。

石乐天刚好在家,李若曦也在。

燕晴感觉自己成了电灯泡,可来都来了,立刻就走也不合适。

书房里。

石乐天写了一幅字。

燕晴走到近前,认真看了,赞道:“好字。”

李若曦问:“殿下懂书法?”说话间,瞥了一眼燕晴平坦的胸,又想到了那次在城外时候燕晴胸前突然的隆起,嘴角忍不住浮现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燕晴回道:“不懂,就是礼貌性的夸一下。”

石乐天大笑,放下毛笔,自谦道:“我这字,可算不得什么好字。”看向燕晴,又笑问:“听闻殿下最近在府中养伤,如今可是痊愈了?”

燕晴走到一幅画前,欣赏着画上山水,回道:“都多少天了,能不痊愈吗?”说着,伸手抠了抠画上的一个墨点。“墨点啊,我还当是脏东西呢。”说罢,又看向李若曦。“若曦姑娘在这有些日子了吧?怎么?不拿下乐天,是不走了吗?”

燕晴不是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说话,李若曦也不是第一次因此感觉尴尬。挤出一丝笑,看了看石乐天,注意到石乐天脸上洋溢着的微笑,李若曦心中一阵酸楚。

在燕晴来之前,石乐天一直都是板着脸的!

昨日里自己还好心提醒过他:燕晴是皇室女,不是凡夫俗子能奢望的。而且,燕晴性子顽劣,又不学无术,实非良配。再者,如今朝廷中暗流汹涌,晋王将来会是何等下场,还未可知,招惹上晋王之女,未必是好事!

看来,他是没有听进去自己的逆耳之言呐!

“殿下觉得,我有几分希望?”李若曦问。

燕晴想也不想,笑着回道:“希望自是极大。若曦这么漂亮,又这么主动,乐天早晚会动心的。是吧乐天?”

石乐天看着燕晴,笑而不语,做了个请的手势,与燕晴隔着茶几坐下。“殿下这几日去南平……不,是去皇家市场那边看了吗?”对于燕晴的问题,他竟是直接当做了没听到。

“有什么好看的?糟心!”

石乐天微微一笑,沉吟道:“我昨日里去看了,市场里十分热闹,赶集似的。许多昭和城的百姓,竟也带着一些野菜、鸡蛋、咸菜之类,在市场周围摆下了摊位,生意竟也极好。”说话间,石乐天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燕晴的脸庞。“西戎商户也多,各种野味、皮毛、玉石之类,十分紧俏。据说,有几个西戎商户,竟是从西戎大城中跑来的。带来的一些货物,就是咱大梁的勋贵之家,也是少见。”唏嘘一声,继续道:“我听家父说,皇家市场里的税收,京城那边抽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留给了昭和。有了这笔源源不断的收入,昭和就可以加固一下城防,改善一下民生了。您来的时候,不知有没有留意到。如今的昭和城中,已然没了闲人。”

“嘁!关我屁事。”燕晴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又问:“家父没有贪污吧?”

石乐天愣了一下,李若曦也是狐疑的看向燕晴。

晋王有没有贪污?

为何忽然问这个问题?

燕晴又道:“石大人总不能还是个清官吧?”

石乐天恍然大悟。

原来“家父”指的是“令尊”啊。

李若曦噗嗤一声笑了,暗骂了一句“不学无术还喜欢卖弄”,口中笑道:“石大人自是个清官。”

石乐天却是讪笑,不置可否的叹一口气,又道:“皇家市场,乃殿下之功。”说罢,对着燕晴认真的抱了抱拳,又道:“先前是在下愚钝了,没能理解殿下用心良苦。殿下之才……”夸两句吧,感觉违心。毕竟这家伙刚刚因为不学无术而闹了笑话。可那皇家市场的存在,确实意义非凡。“嗯,殿下的想法,一般人想不到。”

这话燕晴爱听。

“那是,我是一般人吗?”燕晴脸上绽放出笑容,问道:“噫嘻,你怎么就想通了?”

石乐天笑了笑,感慨道:“西戎虽然富了,但我大梁会更富。”张了张嘴,似乎觉得自己表达的不够透彻,可心中虽然明了,却又不知该如何描述。莫名感觉这其中有很大的学问。对了,前些时候,听父亲说魏庆书提过一个学问叫“经济学”,莫非便是这门学问?又叹一口气,石乐天继续说道:“我不懂经商,听寒涧说:‘若是这昭和之地,关乎两国民生。那么,将来这昭和城,也必然是太平之地!’在下深以为然。”

“岂止是昭和一地。”燕晴来了兴致,夸夸其谈道:“经济,是人类社会的命脉!更是一个国家强弱的根本!嗯……这样说吧。待到将来,最怕我大梁经济衰退的,不是我大梁人,而是西戎人!因为……”

因为……

因为什么来着?

等等!

容我编一编……

好像不对啊。

自己为什么会得出这个论断呢?

有些武断了!

没道理嘛!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若是改口,岂不是会显得自己不够睿智了?

再看石乐天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燕晴更不想改口了。

她沉吟半天,叹气道:“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未来会证明一切的。”

石乐天又是一笑,想了想,问道:“听闻殿下并没有上过几天学堂,如何会得知这般深奥的学问?”

“书生之见。”燕晴哼笑道:“开卷有益固然好。所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自有……”

“千钟粟。”李若曦提醒道。

燕晴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呀。读死书,死读书,没用的。要学会思考,学会观察,学会……”

学会什么呢?

娘的!

以后还是少用排比句吧。

太难了!

忽然,一声闷雷响起。

秋雨如帘,淅淅沥沥的。

天色也瞬间暗淡下来,仿佛被雨遮挡了光线。

燕晴松了一口气,忙岔开话题,道:“呀!下雨了啊!这个时候下雨,庄户人家可怎么播种啊。”说话间,走到门边,看着外面的雨,一副忧国忧民的神态。“对了,魏庆书还在工地上呢,不知道这雨下的,会不会影响工程进度。我得去看看,不打扰了。”说罢,一溜烟儿跑了。

石乐天看着燕晴背影,脸上的笑容依旧洋溢着。片刻,对李若曦说道:“到底是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勋贵,根本不懂种地。”

“是啊。此时下雨,是极好的。”李若曦笑了笑,看向石乐天,心思一转,道:“她时刻念着魏大人,看来夫妻感情还是极好的。乐天,何必自寻烦恼呢?”

石乐天没有立刻回答李若曦的问题,反而是意犹未尽的笑了笑。渐渐的,笑容敛去,多了一份哀伤。沉默片刻,说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燕晴虽然不学无术,却常有惊人之语。仔细想想,还颇有道理。”顿了顿,叹气道:“也许……我该离开昭和,到处看看。”

李若曦愣了一下,问:“去哪?”

“先去京师看看吧。”石乐天道:“再南下,北上……”

李若曦看着石乐天,抿了抿嘴唇,道:“若是乐天不弃,小女子愿意作陪。”

……

雨下的不急,毛毛细雨,淋一淋也无妨。

燕晴带着白鹿和旺财回家。

旺财提醒燕晴:“殿下,魏大人在城北门。”

“我知道。”燕晴道:“没看下雨了?回家避雨啦!”说着话,她开始加快步速,又道:“旺财,你这脑子是真不行,真当我要去看魏庆书啊?我又没毛病!”正说着,燕晴忽然愣住。

她停下脚步,目瞪口呆的看着一旁粮油铺子门口正在玩耍的孩子手里的玩具。

玩具很简单,制作起来也不复杂。

却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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