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声音？
“要迟到了！”
“……”
睁开眼，强烈的困意立刻袭来。想再睡会，可看见妈妈那张着急的脸，我只好拍了拍自己的脸，总算精神一点。
“最近怎么回事？每天都叫不醒。”
我躲开她伸出的手，没说什么。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
“不能撒谎。”
……“没有。”
看着她离开房间，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勒着自己的心。
“最近没睡好？”
洗漱完，我来到客厅，又听见爸爸的声音。
“嗯。”
“出什么事了？”
“没事，只是睡不着。”
“会不会和你回来晚有关？”
“我想没有。”
“自己注意点。”
“好。”
见他没说话，我便坐到桌前吃早餐，随后朝学校走去。
心里很紧。
“那样的话，为什么还要住进来？”
自从那晚被鹿这么问过以后，我开始关注起自己的父母。越是关注，就越迷茫——我曾发誓和信仰鹿神的人誓不两立，坚决不同情。可越是观察，就越会去想自己失踪后他们的反应。
最后，我失眠了。
1、
我决定再看看情况，之后重新决定自己是否搬走。
“库达瓦！”
古罗萨喘着气在我身边停下。她是我小时候的邻居，后来我家因为祭祀的事情搬走，但我们的关系保持了下来——这和村子里只有三所学院有关。
古罗萨今天穿着宽松的上衣，颜色和她浅黄偏白的皮肤很搭。我的目光从她张开的嘴唇开始游离，并逐渐转移到没有光线的暗部，那里是上衣领口。
……我在干嘛！
“怎么了？”我顺手拍脸的动作引起古罗萨的注意，我肯定不会告诉她自己盯着她的胸看了几秒，只能用其它理由搪塞过去。
好在古罗萨没有在意，我们便一同朝学校走去。
“库达瓦最近没睡好吗？你的黑眼圈好重。”
“嗯。”
“怎么了？”
“没事。”
为什么都要问这个问题，我的黑眼圈有那么明显吗。
“这样子可骗不了我。”古罗萨说，“我之前找过你，但阿姨说你出去玩了。”
“我晚上的确会出去。”
“深林吗？”
“诶？”
她怎么会知道？！不对……根据我对古罗萨的了解，她会先说出最不可能的选项，再去判断对方话语的真实性。这种方法杀伤性很强，但我也有应对方法。
“你怎么知道？昨晚我的确去了深林，但没走一会儿就回来了。”
用半真半假的话，这样子我也能控制好表情和语气。
“看样子和深林无关……原来你真的有去。”她似乎不太高兴，“迷路了怎么办？”
“所以我很早回来了啊，又找了其他地方玩。”
“真是的……”
古罗萨的家就在我上学的路上，因此我们偶尔会相遇。她是信仰鹿神的人里我认为最好接触的人，与其他人不同，古罗萨很少把「鹿神」挂在嘴边，而是认为人的事无论怎么样都是人完成的，与神无关。
我很喜欢她的想法，所以和她聊天的时间也非常开心。
但事情从来要结束，我和古罗萨并不在同一个班级，所以进入学校就得分别。
“对了，过几天能不能单独见个面？”临别时古罗萨突然说。
“怎么了？”
“能不能？”
“……嗯。”
“事情要等到时候说，时间就约在周六晚上，我们经常去的地方~”
说完她便一蹦一跳地走了。
经常去的地方……哪儿？
她总是这样，不仔细说明，明明对别人都很认真的。
话说她为什么要单独见我。
“哈……”由于困意上涌，我也懒得思考。既然不是当前重要的事情，抛一边也无妨，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去教室好好睡一觉。
一般来说，上课期间绝对不准睡觉。可课程大都与鹿神有关，因此我懒得去理会。我讨厌鹿神，因此与它相关的课程我连皮毛都不愿了解。
所以一到教室，我便陷入沉睡。
……
有一名纯白的少女，立足纯白的雪上。
少女的双手捧着雪，缓缓转身看我。
“库达瓦。”
我认识这名美丽的少女——鹿。
“鹿……”
“别睡了。”
……
“别睡了！”
我被人拍醒，抬头一看，只见班主任和全班的目光都在我身上。
“库达瓦，你作为冒犯鹿神的人，在与鹿神有关的课程睡觉我能理解，但这是历史课，希望你注意场合，好不好？”
“哈？”
“快起来。”
我站起来。
他用教鞭指着两个字：「意义」，接着问我：“你说说，这件事的意义是什么？”
“不知道。”
“那你听好了，上历史课不要睡觉，你就能知道，晓得吗？”
我正要点头，又听一人起哄。
“老师！库达瓦可是和鹿神平起平坐的人，别让他坐，他什么都知道！”
“原来如此，那你别坐，把意义讲出来。”
“我说了不知道。”
“这么看来你的功力退步了~”
全班人莫名其妙开始笑。
“坐下，听好了，这是阿依萨人对鹿神……”剩下的我没有听，因为刚才他们这一出让我很尴尬，同时还有不快。
这也是我讨厌鹿神的原因，明明只说自己不喜欢鹿神，就开始被人排挤嘲笑。
鹿神子民的傲慢让人恶心。好在这件事让我坚定决心：一定要离开这里，我和他们绝对不能好好相处。
“那么下课，库达瓦，你跟我过来。”
我正要继续睡，又被班主任叫起，无奈只能跟去。
“对了库达瓦，你笔记写没？”刚才起哄的人突然说，“给我看看~”
“不准动。”
留下这句话，我离开教室。
见我进入办公室，班主任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并看着我坐下。
“最近是不是没睡好？”
刚才配合让我尴尬，现在又要装好人，所以我才讨厌鹿神。
“没有。”
“你的黑眼圈可不这么认为。”
“和你没有关系。”
班主任闭嘴了，但没一会又开口。
“库达瓦。”他说，“你现在可能觉得所见一切都让你厌恶，但这是你无法改变的，你只能顺应自然。”
这是他洗脑的开始，我自然不可能听。
“……好好休息吧。”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便跑回教室。
如果没有他们，我怎么可能失眠？
2、
“所以说，库达瓦今天被欺负了？”
比起外面的嘈杂，我更喜欢深林深处的寂静，尤其在与鹿相处有段时间的现在。鹿的笑容、木屋的亮光、曼娜和美丽的景色都像夏日的一抹清凉，让我能给平静。
“准确来说，是被针对了。”
“好，针对……我赢啦！”从我手里抽走牌的鹿把手里的牌一把拍到面前的树桩上，然后抱紧曼娜开始庆祝。
也就是反复蹭。
这是鹿前天告诉我的游戏：从她做好的木牌中随机挑出八张，双方各持有四张。其中的图案各不相同，但一定有两张一模一样的，只要从对方手里拿到那张一模一样的凑齐两张就算赢。由曼娜发牌。
这游戏很简单，但有鹿在，似乎怎么样都不会无聊。
因为我从没赢过，没错，这么简单也赢不了。
“不愧是鹿。”我再一次说出这句话，鹿也再一次安慰道：“库达瓦也一定可以的！”
“嗯。”
这话我听了很多遍，但对输掉这个结果却始终无力改变。
我放下牌，并交给一旁的曼娜，随后开始了等待。因为曼娜要整理木牌，所以鹿也松开抱着曼娜的手，这一过程较长，所以我们通常会在这期间聊天打发时间——虽然游戏里也是。
“抱抱你~”她伸出双手却没有向前，我知道她只是说说，自然不可能真的抱，“但我觉得他们没有恶意。”
“不可能，鹿神的子民很少有好东西。”
“很少有不代表没有，对吧~”鹿说，“我觉得库达瓦的偏见太重了，应该放下一点。”
“说起来容易……”
“嘿嘿~”
我没出声，继续听鹿说。
“话说库达瓦的黑眼圈好重，这两天脸色也不太好。”
又是黑眼圈……“这么明显？”
“是啊，没睡好吗？发生什么了？”鹿的话和其他人一样。
“这个……鹿之前不是问过我，既然不讨厌父母，那为什么要住进深林吗？”
“嗯。”
“我在想那个问题，但想不出答案，越想越不知所措，就这样失眠了……那边的木板也没有心思处理。”
“这样啊……难怪呢。”
“难怪？”
“没事~”鹿笑了笑，“库达瓦第一次有这个想法是在什么时候？”
“第一次吗……”时间有点久，“三年前。”
“当时为什么会这么想呢？”鹿继续说。
“因为……我讨厌鹿神。”
“答案出来了~”
“哈？”
我不明所以，于是等待鹿的回答。
听见木牌的声音，我注意到曼娜走来了，同时也在放下嘴里叼的木牌。
“库达瓦因为讨厌鹿神选择搬入深林，是从三年前开始的。明明已经坚定地做了三年，为什么要因为我的一句话开始犹豫并中断呢？”鹿说，“再说了，有了深林的居所也不一定就要和父母分居啊，你只是在外面有了个小家而已，想回去了也能回去看看，不是吗？”
“嗯……”她说的没错。
“有自己想做的就去做，不要怀疑自己。所以啊，库达瓦在一个无聊的问题上纠结了很久呢~”
“确实。”
“真傻。”拿起木牌，鹿的笑容并未退去。
我也拿起木牌，看着鹿那被光环绕的笑。
“是挺傻的。”
“啊呀！”鹿突然鼓起腮帮转向曼娜，“曼娜发错牌啦！”
我看了看手里的牌，有两张一模一样的。
“我赢了。”
“不算！”
我们继续玩了下去，直到我准备离开，我们才一起从院子里的树桩边上站起。
“哈……”开始困了。
“回去以后好好休息，知道吗？”鹿边说边来到我身边，“过几天我再带你去个新地方~”
过几天……“对哦……”
“怎么了？”
“周六晚上……也就是后天，我和别人约了见面，到时候应该不能来。”
“知道啦，我也没打算后天带你去~”鹿说。
“还有，今晚的睡眠可能……”
她突然抱住我。
她的双臂压在我脖子上，似乎要我弯下腰。我把身体微微前倾，她也抱的更紧，同时捶了下我的肩膀。
我抱住她那和我差不多高，但比我娇小的身躯。
一股淡淡的、从未闻过的味道从她的头发飘入我的鼻腔，闻起来很舒服。
“听说这样子，能让人心情平静。”她贴着我的耳朵柔声说，“如果是真的，我想库达瓦回去以后就能睡个好觉了~”
“嗯。”
“晚安~”
“嗯……”
我们松开双臂，和之前一样，由曼娜送我离开。
和鹿说的一样，回家躺在床上以后，我的确很快就入睡了，并且一夜无梦。
好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