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部无法彻底排除你们的嫌疑。”

林韵开门见山地说道,兴许是骨子里对通冥者的厌恶,尤其在秦晓失控之后变得愈发深沉之后,致使这位队长在坐下来之后,眼神没有飘忽过哪怕一次。

她全程都盯着场中唯一一个正常人——陈默,冷冰冰的声音在虚白脸色的映衬下,多了几分悚然的赶脚。

“不过,有鉴于没有实质证据能够却确定你们的罪名,总部愿意给你们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这种官话背后的含义陈默当然懂,毕竟当初他也曾这样做过,所以,他一把拉住了身旁那个正要因此勃然大怒的雪花,微微颔首:

“总部想让我们怎么做?”

看着这个一脸平静地接受了如此安排的陈默,林韵本严肃不已的脸庞随着一次挑眉的动作而多了几分讶异。

明明是个初来乍到的大男孩,年纪轻轻还因为第一次任务导致差点全身瘫痪变成植物人,当下又被总部“怀疑”,如此跌宕起伏的进程,任何一个血气方刚的孩子或许都咽不下这口气。

然而陈默却是欣然接受了这一切。

成熟稳重的姿态不由得让林韵在内心对他也稍微高看了几分。

“给你十天时间,不惜一切代价找出古坂由美的下落,或者,让秦晓失控的真正原因。在此期间,你拥有不亚于我的最高权限,可以随意使用对策科内所能提供的一切工具。”

林韵一板一眼地说着由所谓的“总部”所开出来的条件。

只是越听,陈默就越觉得与其说这些是补救措施,倒不如说总部借着事件将一个谁都不想要的烫手山芋丢给了他们。

见陈默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林韵的眼眸中隐约闪过一种迟疑,不过同样也只是奉命行事的科长并没有对此做出过多纠缠,而是将一个U盘连同天蓝色的卡片从口袋里提了出来。

“这是最高指令的卡片,现在我谨代表涩谷区怪谈对策科分部交给你。至于这个U盘,里面记载着周边路段的监控视频。”

“正如你说的那样,在三分十七秒左右,当悍马经过十字路口时,一道维持了十几秒钟的强烈信号干扰令附近的CCTV几乎全部失灵。”

“不过我们并不是一无所获。”

这三个小时的等待,对策科并不是真的一直都在干坐着,相反,自打何先生将陈默所提供的情报带回给林韵之后,队员们就已经开始了针对性的调查。

三个小时的动员已经让分部掌握了众多关于那辆黑色轿车的信息,甚至其本体都被拖车从荒郊野岭拽了回来。

但整辆车很显然经过处理,那个人明显有着充分的时间或者极其夸张的效率。

那人不单止将车辆的内饰收拾得干干净净,更是将云B12138的车牌给卸了下来,甚至连发动机里的油都没有留下。

在林韵的带领下,作为整个失控事件中的幸存者,陈默同雪花还有个吊车尾的家伙一起去到了空荡荡的车库之中。

以上的总结则是陈默在充分审视车辆的里里外外后所给出的总结。

“是一点线索都不想留给我们啊。”

站在一旁听完来自于陈默的分析,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两块由寒冰雕刻而成的核桃文玩来回转悠着的雪花慨叹一声。

“我没看到这车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已经从林韵那儿取回自己的“战斗仪”的苏牧以通冥者的角度打量着车辆,而他所指的奇怪,当然是怪谈当中的各种超凡力量。

“虽然说很多事情都是肉眼很难在现实当中进行分辨的,但再怎么说,有些特定的时候,还是不要太过于依赖科技的好啊。”

听着苏牧那稍微看了几眼就立即给这车辆判下的死刑,此刻已经是半个身子探进车内的陈默却有了新的发现。

一般来说。

随着一辆车的车龄不断增加,它身上留下来的痕迹数量也会相对应地往上提升,这其中既包括车皮外的划痕,也包含车内的各种人为点缀。

车身上的划痕陈默并没有过分在意,因为他相信其他探员对于这种显而易见的损伤是一定有过对应调查的,自己没必要白费力气。

肩上挂着手电筒的陈默彼时所需要留意的,只是一些细节上的偏差而已。

目标明确的陈默于是用屁股对着雪花和林韵足足对了半个多小时,终是在油门的最里面如愿以偿地找到了那一丁点或许都不能被冠以线索之名的痕迹。

看着那黏附在角落里,只有不到小孩子的指甲盖大小的泥巴,陈默却是默默皱紧了眉毛。

一般来说,脚底板踩了泥巴黏到油门旁边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而且这块泥巴也并非是那种新砌,还带着几分水润的新土,而是已经干硬到能够用指甲抠出碎块来的老泥。

加上位置特殊,也难怪手足同僚并没有在意到这样的细节。

但不凑巧,此时执行调查任务的,是以耐心著称的陈默,虽然暂时还名不见经传。

这块泥巴本身在陈默眼里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在那转瞬即逝的一个刹那,陈默留意到了那残留在碎块当中的一抹紫光。

与当时的紫光好似如出一辙。

正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需要一定角度加上反光才能出现的细节,陈默当即把手探出车厢,整个人像蛆一样扭了扭。

看着陈默这扭扭捏捏的动作,近在咫尺的雪花还以为他是犯什么病了,当即侧前身子给他吹了一口寒气过去,好让陈默感受一波提神醒脑。

“喂喂喂!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

莫名其妙就被仿佛是直降30度的寒流正面撞到脸上的陈默立刻打起哆嗦来,用屁股想都知道一定是雪花这个雪女搁这儿乱整活的少年缓了会儿,这才大声说道:

“雪花!林韵!你们随便找个人帮我拿个镊子,还有取证袋过来。”

进入调查状态的陈默甚至连自己的直属上司都敢直呼其名,而且还是犹豫都不带犹豫的那一种。

“哦。”

雪花是最先点头的,但还没等她转身呢,林韵就已经横插一脚地说道:

“我去吧。”

明明就是一个很简单,很淳朴,基本不会有什么异样的动作而已。

可林韵却偏偏要在走之前,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瞥了雪花一眼。

瞳孔中的不信任虽然尚未言语,但却已经足够让雪花切肤地感受到那一种对于通冥者的蔑视。

“这家伙,到底是看我哪里不爽哦?”

雪花不明白。

自打她加入了怪谈对策科之后,她就一直不是很明白林韵这家伙既然这么仇视通冥者,又为什么一定要坐上科长的位置。

这不就是个活生生的矛盾结合体么?

索性小萝莉并不喜欢费心思去考虑这么高深的问题,想了一会儿仍然想不通之后,就干脆放弃了这个选项。

等到陈默顺利从林韵手中接过取证袋并将那取出来之后就只剩下了一内内的泥土成功送检之后,他和雪花这对搭档就又陷入了仿佛永无止尽的等待时间。

来到基地里自带的公园,雪花随手一挥就在老榕树延伸出来的树枝上挂出一个冰雕的秋千,白茫茫的两根雪线带着无与伦比的坚韧,在陈默的注视下,轻松撑起了萝莉的身子。

——倒挺会享受的。

陈默盘起双手站到一旁,看着前后踢踏着小脚的雪花,三分宠溺两分无奈地笑了笑。

不一会儿,东方的初日从树荫间折射下淡银色的光芒,见证此情此景的陈默似乎想到了什么,当即走到雪花的身边,撩搔着头发半蹲下来:

“雪花,你说,像你们这样的怪谈,会不会也会有精神分裂的症状啊?”

“什么叫你们这样的怪谈啊?”

雪花很明显对这样的称呼颇为不满,侧目瞪了当然是无心之谈的陈默一眼,而后说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怪谈也是如人类一样的生命形态,所以人类有的各种精神状态,怪谈也会有,而你说的什么精神分裂,放在怪谈身上就是暴走罢了。”

“怪谈很少会有天生的邪恶,但大部分怪谈只要经历暴走,就会变得异常凶狠。”

以专家的口吻与身份,雪花为陈默解释了一些关于怪谈的秘辛。

“那暴走时,如果没有外力介入,怪谈可不可以自行摆脱暴走的疯狂?”

之所以会有外力介入的条件,是因为陈默刚刚苏醒的时候就靠着阴阳体化解了来自于笑脸的危机。

“当然有这种可能了,只不过需要的时间非常长,而且实力越强,就越容易在暴走中迷失自我。”

实力越强,就越容易迷失自我么?

古坂由美强不强?

强得令人发指。

而这样的古坂由美,却能在前后不过十五分钟的时间里于陈默面前展现出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

这是不是就属于是暴走中的特例了呢?

还是说……

“对了雪花,那怪谈生物里,会不会有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家伙啊?”

“你当平行世界呢?还两个一模一样的家伙,干嘛?被人抓进去审问一下,脑子烧坏了?”

果然,被雪花直接鄙视了。

不过也好,虽然为了这个答案被骂了一顿,但至少陈默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如果不存在一模一样的个体,而暴走的时间单凭个人努力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恢复正常的话。

再结合上【救救我】的说辞,那么古坂由美身上的秘密或许只剩下了一个结果。

被人威胁……亦或者,被操控了?

且当陈默思如泉涌之际,苏牧带着分析结果过来了。

“找到了,这是东南闹市往南再走六百米的郊区的泥土。”

“又是东南闹市?”

陈默不由得瞪大双眼。

今晚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在冥冥中串联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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