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审讯室内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灯正在左右摇晃。
冰冷的铁桌面前坐着两个身穿黑衣的官员，而在他们正对面，则是刚刚从秦晓失控中存活下来的陈默。
他们都佩戴着官方的名牌，但全名并未展现，所以陈默只知道他们当中负责审问的那人叫何先生。
双手又一次被银色手铐紧锁在桌角的陈默看着坐在自己正前方的黑衣人以无比沉重的语气缓慢开口问道：
“姓名。”
不会有人指望一个由总部钦点指派下来的调查员会记得陈默这么个初出茅庐的探员的名字吧？
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秦晓才是大人物。
“陈默。”
所以不需要什么你可以维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会成为呈堂证供的强迫，作为失控幸存者的陈默很老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对于陈默无条件的配合，何先生虽然明面上没有什么表态，但至少在心里多了几分柔和的倾向。
“根据林韵提供的情报，事件发生时，秦晓正在执行将你和雪花送回基地调查的任务。”
双眼尽数笼罩在倾垂而下的刘海之中的何先生双手合桥搭在下巴前，犀利的眼神一刻不离陈默的脸庞。
彼时的少年只觉得不断有宛若刀削一般的凌烈感刮袭着自己的脸颊，在这样的注视下，陈默只觉得自己仿佛无所遁形，任何异动的心思都会被立刻捕捉。
陈默觉得这样的操作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反而是自然而然的感觉。
但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陈默拥有阴阳体的话，这一份审视的警惕是不应该被人所察觉的才对。
不过很明显，陈默并未留意到这一点，何先生也是如此。
“你们犯了什么事？”
何先生并不着急着去询问有关于失控的事情，反而是酌情从陈默被列为嫌疑人的事件作为起点展开探讨。
“我们没犯事，只不过是凑巧出现在那里而已。”
虽然对于何先生的质问方向感到了几分奇怪，但陈默还是选择了坦白从宽。
“没犯事？”
何先生冷笑一声，旋即两手猛拍铁桌，在一声巨响之后，这位来自于总部的特派调查员愤然站了起来。
“所有出任务的队员都看到是你杀了郑乐，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的铁证，你居然还敢狡辩？”
“如果这所谓的铁证真的能够钉死我的罪名，那你们又何必再来审讯我呢？”
双手被锁在铁桌一角的陈默呵呵一笑，以颇为淡定的语气回答道。
审讯时一个白脸一个红脸的把戏，陈默上辈子早就试过很多次了。
虽然眼下主次颠倒了过来，但陈默面对起这样的局势，到底还是有着一个驾轻就熟的表现的。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所以陈默单手支颐，身体微微前倾，看着面前这位本是怒发冲冠，却因为嫌疑人突然的发言而打乱整体节奏的特派员，淡定地问道：
“裂口女，或者说，古坂由美，你知道这个名字么？”
何先生的眼神很明显地出现了一次恍惚。
怪谈对策科负责管理整个云京的都市怪谈事件，其分部遍布整座城市的各个小区，因此，大部分的怪谈事件，尤其是那些未解之谜，基本都在本部有所记录。
而古坂由美作为近几个月来简直可以称为“扶摇直上”，更是有径直发展成为五星危害的趋势的特级事件，何先生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
所以何先生侧目看向一旁的记录员，用手势示意他率先退出去。
“城市无头案的始作俑者，这家伙已经犯了很多事情了。”
之所以何先生会在前一秒还正言厉色，下一秒就心平气和地抽出板凳在陈默面前坐下，最主要还是因为在他之前，任何涉及古坂由美的探员或者市民，都无一例外地成为了下一个惨案中的尸体。
“既然提起了这个名字，你想说，这整件事情都是她一个人的所作所为？”
整件事情自然包括秦晓失控在内。
所以陈默摇了摇头：
“杀死乐叔的那个人是古坂由美，至于秦晓失控，应该不是她的原因。”
“你怎么确定不是？”
何先生压低了自己的眼眉。
如鹰般犀利的眼神将属于他的那一份通冥者的能力催动到了极点，以力求在陈默身上所有可能展现出来的蛛丝马迹。
而让何先生失望的是，哪怕到了这个时候，陈默却依然稳如泰山。
“在我和雪花被押送回基地的过程中，有一辆黑色轿车在经过红绿灯之后一路跟着我们，齐头并进了大概五六秒钟的时间，一道紫光闪过，然后，秦晓就失控了。”
“你可以去调动附近的监控，从悍马出现到两车交汇以至于最后分道扬镳的十多秒时间里，摄像头应该会记录到一些奇怪的景象。”
陈默如是说道。
而就在何先生准请玻璃幕墙后方时刻监控内部环境的工作人员调来CCTV录像的时候，陈默却又恰如其分地补充了一句。
“对了，那轿车开过去的位置正好是车牌在监控里的视野死角，你们可能看不到那辆车的车牌号，云B12138，我记下来了，你们可以顺带去查一下。”
别问为什么陈默一眼就能记下这种复杂的车牌号。
除开上一辈子是警察从而培养出的洞察力之外，更是因为这一串数字简直就是从陈默DNA里提取出来的一样。
但凡看过上时代港片的观众朋友应该都对这12138的数字序号有深刻印象吧。
“你记得这么清楚？”
对于陈默处变不惊的淡定表现心生赞叹的何先生在确定其精神面貌是彻底不会发生任何改变之后，终是将一直都攥握在手中的手铐钥匙从桌子上滑给了陈默。
“本来就没什么本领了，如果我还想要有所作为的话，记性和观察可不就是不可或缺的元素了么？”
陈默并不着急着去接下那雪白的钥匙，而是在揶揄之后，用一种颇为沉重的眼神看向了正准备退出审讯室同高层商量的何先生。
“你还有事交代？”
在何先生的眼里，这是那象征陈默神识变化的彩色丝带第一次展现出明显的波动。
也只有在亲眼见证了这个瞬间之后。
起初甚至都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一些怀疑的何先生这才坚信陈默是个实实在在的普通人，而非那些狡猾的，掌握了一些暂时超脱认知的能力的怪咖。
“如果可以，能不能让我看一下有关于古坂由美的卷宗？”
——求求你，救救我。
不再歇斯底里的白衣女生双手合十于胸前，向自己默默祈求的那一幕所幻化成的记忆仍然如刀刻般深深地烙印在陈默的心底。
“等着吧。”
碍于职责，何先生不可能第一时间答应陈默的请求。
他到现在依然是怀疑的对象。
铁门关闭。
橘色光芒中，只剩下了手中紧握钥匙的陈默。
少年微微抬头，看着那已经遍布斑点的天花板，闭眼深吸一口气。
甚至无需借助钥匙的辅佐，陈默只是稍稍向上抽手而已，伴随着猩红一闪，束缚着自由的手铐就已经被轻松挣开了。
“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啊……”
喃喃自语的陈默逐渐找回了当初他作为刑警的那一份冲劲。
……
咔——
伴随着自动门的开启，何先生刚在会议厅内坐下来，正巧就遇上了同样完成了对雪花和苏牧完成口供录制的另外一名同事。
两人一起坐在了时下地位最高的林韵面前。
这位至少在官面上对外宣称为靠着狙击步枪成功远距离狙杀失控通冥者，成功阻止破坏的科长这会儿正吊着点滴，一脸疲惫地坐在主位。
“怎么样了？”
等到总部的特派人员全都正坐以后，林韵竭力挺起身子，忍着仿佛是粉身碎骨一般的疼痛，艰难地问道。
“我那两个人口供一致。”
负责雪花和苏牧的同事率先回答道，言下之意无非就是两个人撒谎的可能性不大。
当然了，奥尔加小队全灭之后，作为涩谷区分部所剩无几的两名通冥者，这位总部特派员也不可能过分为难他们。
毕竟涩谷区还是需要他们撑场面的。
虽然心中对通冥者的怨恨基本没有消减过多少，但林韵还是知道这其中利害的，所以她点了点头，并没有想着一定要将二人置之死地。
随后，她转头看向了何先生。
“我这倒是有一些收获。”
而后者也没有辜负林韵的期待。
……
审讯结束后的第三个小时。
有关于古坂由美的卷宗如愿摆在了陈默的面前。
等到陈默看完卷宗之后没多久，审讯室的大门打开，随之过来的，还有早先一起经历过同生共死的两个通冥者。
确切来说，是一个半，毕竟苏牧一点战斗力都没有，有他跟没他基本一样。
“陈默，那些人没怎么为难你吧！”
绑着双马尾，脸色仍是那么苍白的雪花推门见到陈默之后，当即坐到了他的身边，期间还顺带气鼓鼓地问了一句。
一字一句总要意在言外，陈默大概算是摸清楚了雪花的套路。
知道个人体质特殊，所以陈默一下子就明白到雪花真正在问些什么地摇了摇头。
“没有，就是问了一些关于秦晓失控的事情而已，然后就走了。”
“那就好。”
雪花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小脑袋瓜子，而后她随意翻了翻桌子上的资料，当即露出一脸难色。
“你没事看这些干什么？”
“有些好奇，就看一下咯。”
陈默看似随便地答了一句。
但在他的脑海中，此刻的景象却全是古坂由美当时哀求的楚楚动人。
“你不会想接手这个案子吧？古坂由美的实力你又不是没见过，你跟她遇见了……”
雪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手在脖子前面比划了几下。
属实是我为鱼肉了。
“可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陈默凝眸盯着卷宗上的名字，神情复杂。
不多时。
挂着点滴的林韵也推门走了进来。
她带着任务。
新的调查任务。
——
以下是我画的雪花，初稿而已，轻喷QAQ
